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还是让周涛声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他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又是从最基层干起来的,经历过风风雨雨,什么场面没见过,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显得异常平静,脸上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神色。他也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年龄不会低于七十岁,而且还有点驼背,走起路来还左右摇摆不定,显得十分吃力的样子。
双方的人员也都被这一突发情况吓懵了,愣在原地,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奔跑的老大爷。就连那石村村委的带头人也懵圈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及时进行制止。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谁都没预料到,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倒是站在镇长周涛声侧后方的孙所长反应迅速——不愧是干公安这一行的,他不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且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以应对随时发生的突发事件——只见他纵身一跃,跳将出来,挡在了老大爷的面前,硬生生地把他与周镇长完全隔离开来。与此同时,他大吼一声:“你要干什么?”孙所长两手叉腰,就像一堵墙把老大爷前进的道路切断了。
老大爷被孙所长的一声吼叫镇住了,他急忙刹车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怒火冲天的孙所长。他认识孙所长,是一个不能惹的人物。民斗不过官,这是古训,况且人家还是一名公安人员,不把你抓起来算好了。老大爷的目光越过孙所长的头顶,看到的是周涛声周镇长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虽然近在咫尺,因为被孙所长的一身警服威武而霸道地隔开,却已是远在海角天涯。
“我、我……”老人气喘吁吁,说话也是上句不接下句。他弯下腰去,拼命喘气,好让自己紧张的心情稳定下来。
这时候在维护现场的两名警察和那石村委的两名干部都已经冲过来了,要把老人擒住拖走。只听“扑嗵”一声,老人双膝跪在地上。顿时,人群中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片惊呼声。老人的这一番操作,让孙所长都愣住了,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回头尴尬地望着背后的周涛声和孔琳两位领导,仿佛在向他们请示“该怎么办?”
周涛声从水泥砖上跳下来,拨开孙所长,伸手弯腰就把老人扶起来。“老人家,别这样,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解放前,我们共产党不兴搞这个,而且你老这一跪我也承受不起啊!快起来吧!”
老人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并喃喃自语道:“恳请周镇长替我们老百姓作主啊!……”
“老人家,有什么话你先起来,然后再慢慢说。”周涛声示意孙所长和那石村委的两名干部以及派出所的警察等几个人,将跪在地上的老人扶起来。然后用严厉的口气问村委干部:“你们的村支书和村主任呢?”其中一名村委干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小楼,怯生生道:“支书和主任在办公室里,他们没来。”周涛声点了点头,吩咐孔琳过去把酒厂这边的负责人叫过来。他要现场办公,进行纠纷调解。
不一会儿功夫,冲突双方的负责人都悉数到场。酒厂一方过来的是一名副厂长,还带着一名助手,就像平时某些领导外出必须得带秘书跟随一样。村委一方则是支书、村主任双双现身,两人见了周涛声和孔琳两位上级领导,表现出唯唯诺诺的样子,他们是一声叫得比一声甜,而且十分亲切,点头哈腰,小心翼翼。
周涛声吩咐孙所长和那石村委的两名干部把老人安顿好,然后才把双方的负责人召集到一起,就地召开了一个现场调解会。
“你们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周涛声让那石村委这边讲一讲闹事的原因。
那石村委的支书和村主任彼此相互对视了一眼,就像在对暗号或者交换意见,确定由一个人代表发言,另一人适当补充。村主任心领神会,村里的具体事务由他负责,那么向周镇长汇报非他莫属了。他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周镇长,孔副镇长!事情并不复杂,关键是他们不讲信用,耍赖皮,都到年底了,上半年欠村民的钱还没结清,就这样一直拖着,我们都派人或打电话催了无数次,他们就是一句话:目前资金周转紧张,等下个月再说吧!就这样,七月拖到八月,八月拖到九月……都拖到现在了,不懂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哩。”
周涛声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皱眉头,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插话,示意酒厂一方的负责人也讲一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酒厂一方的副厂长人很年轻,看样子还不满四十岁,一张清秀的脸庞上略微透露出一丝稚嫩的气质,好像一名刚刚从大学校园毕业的“学生哥”。见周涛声让他说话,马上示意身边的助手,只见那名助手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份打印好的讲稿,双手递到他手上,然后往后退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