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袅成日守在韫袭苑,偶尔逛逛后花园,以及看看永璧。她不敢进宫去见瑶莞,就算实在想念去见了,便是笑着进宫,哭着出宫。她每日守着窗儿,倚着门框,远远望着,不知在思索什么。重阳也过了,寒冬也悄然而至。落叶满阶红不扫,纤袅又见苑中老嬷嬷的头发又白了许多,却只得叹气。原本停下的安神汤,竟又一碗碗地灌下去。她似乎看到了弘昼带着微笑来看自己,在自己床边,给自己喂药。若非弘晳给的药吊着,纤袅当真也是受不下去。她累了,倦了。她再一次躺在床上,想着一个梦。
“为什么不来看我……”纤袅缩在被窝里面,眉头紧锁,似在挣扎:“我想你……王爷,为什么不来?”
“雪璎,你看看这怎么办?”琅玕叹气,“主子嘴里一直这样念叨,每次醒来都问王爷有没有来。主子硬气不去求王爷,王爷也不会来,这可如何是好?”
“我怎知呢?”雪璎叹气,“王爷不来,主子就不会好起来。主子的梦呓都是念叨王爷,王爷不来,主子的病也好不起来。”
“我和琅玕都是主子的陪嫁丫鬟,主子从小就不服软,不肯吃亏,我亦忧心。”玲珑亦是叹气,“平日里都是我们迁就她,如今没人迁就。过去王爷对主子那么好,主子也是心心念念着王爷。以前王爷早起上朝,主子再贪睡也会爬起来帮王爷更衣,然后才继续睡,每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王爷。以前偶尔几夜王爷没有在韫袭苑,主子便守着窗儿等,怎么也不睡。”
“可是王爷不来,这可如何是好?”雪璎叹气,“我哪有什么法子!”
弘昼每日在稽古斋与香玉玩乐,竟也疲惫起来。过去纤袅也会劝着自己节制,纵使自己要上朝她恋恋不舍,自己也不想离开,纤袅还是会劝自己去上朝。而换作现在,且不说上朝有几日迟到被训斥,甚至经常“旷工”,就连弘历也过问起这个小妾。香玉虽然貌似纤袅,但是终究只是一个替代品。看着香玉优美的舞姿,弘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心不在焉地观看着。忽然一个喷嚏,天凉了,没人提醒自己添衣了。纤袅不在,就算准时上朝,有时也会衣冠不整,少了这样错了那样。
“别跳了。”弘昼道,“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回去吧。”
“王爷,您若有不顺,见了奴才不就高兴了吗?”香玉笑道。
“快下雪了啊,这天真冷,也不知道炭够不够。”弘昼叹气。
“稽古斋四季如春,这炭当然不缺。”香玉笑着走过去,“奴才见浸月姐姐弹一手好琵琶,想去请教,结果浸月姐姐不教我。王爷,奴才也想让您高兴,您就让浸月姐姐……”
“不愿意教你就别去吃闭门羹!”弘昼冷冷道,“你那里炭够吗?”
“承蒙您厚爱,哪怕一年四季用着也可以用到明年这时候呢!”香玉道。
“你一个格格别用那么多炭,浪费。”弘昼道,“楚桂儿,你去将炭火拿走,别的格格用多少她就用多少。”
“王爷,奴才可怕冷啊!”香玉撒娇。
“你怕冷,她更怕冷啊。”弘昼喃喃道。
雪还是来了,整个王府都寂静起来。韫袭苑中的炭火供不应求,就连喝的水也没有一口热乎的,汤婆子也结成了冰。纤袅连衣服都没有换下,裹在被窝里面瑟瑟发抖,眼泪不住往下落:
“我最讨厌冬天了,太冷了。以前都不那么冷,为什么今年冬天那么冷?”
弘昼踏着厚厚的雪,最终还是来到韫袭苑。风雪无情,弘昼想着马上进屋去取暖,走到门口,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琅玕和玲珑以为看花了眼,正不知所措,弘昼命她们退下。他推开这尘封已久地们,看到了蜷缩在床上的纤袅。她又睡了,可是却冷得瑟瑟发抖,脸冻得通红。弘昼一看,这窗子正对着床,已经坏了。火盆里面的炭连余温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几天前的。
“你在哪里……”纤袅梦呓,“为什么不来看我?”
弘昼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已经发烧了。他心疼不已,再仔细一看这床被子是去年的,今年纤袅还没有新的棉被呢!
“我想你了。”弘昼轻轻道,我住纤袅冰冷的手:“我来看你了,我来了。”
“好冷……怎么今年不和我一起去赏梅了?梅花开了啊,你怎么不来啊!”纤袅依旧梦呓,“好冷啊,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怕冷……好冷,好黑,我怕……”
弘昼命人点上炭火,又给纤袅塞了一个汤婆子。偏偏这高烧不退,纤袅仍然叫着冷。忽然一声尖叫,似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来,眼睛等得老大:
“为什么你要抢我的夫君!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纤袅又倒在床上。弘昼不忍看见她这样,抱住她,亦是默默流泪。忽然纤袅又发出尖叫,接着又是诡异的笑声。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取出一张红盖头:
“我要嫁得怎样的好郎君呢?我要穿最漂亮的嫁衣,嫁给最英俊的郎君!我要坐最漂亮的花轿,当最幸福的新娘!我的郎君一定风流潇洒,知书达礼,能文能武!”
纤袅小时候也经常这样,她幻想将来的郎君。
“小袅儿。”弘昼轻轻走过去,“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