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精彩纷呈的短视频世界分享出空虚短暂的快乐,把苏拾由内而外包裹同时暂时性隐藏不快与郁闷等不良情绪。
像毛毛虫化茧成蝶的茧,严实得密不透风,顺势将门外如常的呼喊屏蔽,这层薄薄的茧也为苏拾充当保护,很尽忠职守,但总归不好。
苏拾与自身身处的真实环境割裂隔绝会伤害破坏原本生活的秩序。
“啊拾,啊拾……”苏拾听到声音反射性高声应和几下,喊声仍不绝于耳,外面的人又叫几声就没了,令人烦躁的噪音停了。
苏拾被吵得发疼的脑仁才渐渐平息痛意。
五彩世界在小小的手机屏幕运作,耀眼色彩倒映流转于苏拾眼眸中,她沉浸在他人和她自己构建的精神乌托邦,
她眼睛弯弯,唇角高扬,她无比开心。敷衍的、若有似无的两三下急促敲门声后,房门毫无预兆“咔”地打开,门外站着个人——是苏拾她
爸,苏平安。
父女对望片刻,苏平安几乎没有停顿地开口:“你现在想怎样?!不好好读书,又不想上学,饭也不煮,碗又不洗,看你以后怎么办!等着被饿死吧!”他一副你自生自灭好自为之的嘴脸,全是愤懑不满的指责。
苏拾早已习惯,麻木地摘下一只耳机以表尊重,来吧,洗耳恭听。
她本以为该没下文了,因为一直如此,苏拾的家人老是会在风平浪静中搅弄风云,不死不休,就是看不得别人清闲犯懒,特别看不惯苏拾像只寄生虫窝在房间一天。
尽管这条寄生虫会定时定点爬出来给他们做饭洗碗。
今时不同往日,这次苏平安却不按以往套路出牌,他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愈发怒目圆睁盯着苏拾,没有离开的征兆,反而有沉寂火山即将喷发的恐怖预兆。
苏拾品出来了,她老爸不知道又抽什么风来找茬的。
如果可以苏平安真有可能分分钟钟扑向苏拾,给苏拾来几个结实的巴掌。
她想平静回答的,毕竟还是一家人,不好闹的太难看。
但苏平安突如其来的诘问化作一柄利剑,把曾经刺破现已结痂的伤口再次捅得鲜血淋漓。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几年前一个大年初一的夜晚,四叔按着她的头骂她:“你怎么这么冷血啊?你爸都糖尿病了,怎么大人了,还不懂为家里分担吗!”
“是不是要等你爸死了,躺棺材里了,你才后悔?他每天吃多少药你不知道?!”
四叔,爸爸的弟弟。
在齐家团圆的一天,在二十多个亲戚面前痛骂她不孝一个多小时,在场所有人围观,窃窃私语,不亦乐乎。
亲姐在旁火上浇油,恨不得烧掉房子,烧掉所有人。
父母则像刚破壳不久,眼睛都还没睁开更别说长毛的雏鸟,动都不敢动,不必说吭声了。
最后的最后,她攥着手机连走带跑,顶着茫茫黑夜眺望万家灯火,花了好大劲才回到空荡荡的家抹眼泪。
这成为她至今无释怀的梦魇,偶尔会蹦出来把苏拾拖回去再次经历,如今仍历久弥新。
现在,她又被突然降至的话语逼问,苏拾开始回想今天的所作所为,饭煮了,不情不愿地炒了个菜,饭也装了,碗一会儿会洗……
她滤了会思绪,自己没做错什么啊,他凭什么来找茬?
后知后觉的不耐烦鼓动着苏拾快要爆炸的心脏,她的底气渐渐涌上心头:“是不是我说不想做就能不做?”目前为止苏拾还算冷静。
中年男人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复述一开始他说过的话,语气越发狠厉。
霎时间,两个五六分像的男人以相同的、居高临下的态度说着的话语,却扎得苏拾遍体鳞伤,鲜血遍地。
一辈子失去愈合的可能。
苏拾心底压抑许久无人知晓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愤怒争先恐后喷发,她大骂:“是不是我说不想做就能不做!”
大股大股名为恨的花朵汹涌绽放,盛开大片,却造不成什么规模伤害,黑红瑰丽在眼中杀不了人,枯萎不了。
它们就在苏拾提供的最肥沃的土壤永远扎根,吹拂着最清冽的微风。
苏拾歇斯底里后,苏平安扔下几句没营养的麻溜关门走人。说了什么不重要,苏拾没放心上,反正不是好话。
眼眶里的水滚了几圈没滚出来,苏拾忍了又忍,没忍住胸口苦闷,深呕一阵,好不容易缓过来,脑袋里荡起阵阵胀痛,要将她撕裂般。
无法,她只得像敲年头比较大半破不破的电视机一样去砸太阳穴,整个过程她如同溺水,不断地深呼吸。
恐慌逐渐漫过身体,为了制止自己沉溺恐惧漩涡中,苏拾暂时忽略要命的头痛,轻轻抚摸胸口顺气。
良久,一切身体防御反制机能慢慢平熄,苏拾现在很冷静地知道自己必须破坏些什么才能真正调整好心态,比如:砸东西。
而且必须得是亲手扔地上,听到它尖叫般破碎的声音和洒落一地的破裂残缺样子。
可是苏拾不能,此时此刻身处环境之下唯一允许她发泄的方式只有哭,不巧,现在的她满腔委屈,就是哭不出来……
没办法,苏拾借助口鼻共同大呼大吸,掉了几滴,没了。
她放弃了,倒回床上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