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这一拳势大力沉,宛如蕴含着无穷悲愤怨怒,却不是朝着瞎子打去,而是轰向了始终怔怔出神的妇人!
这一下变起仓促,龙王殿里,竟似没有一个人预料到,就连妇人身旁的老婆婆,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百足这一拳结结实实,正中在妇人心口。
她茫然地抬头,望了百足一眼,旋即软软躺倒,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开来,覆盖了老婆婆的鞋面。
她就这样死了。
百足更不停留,拧身便回,重又站在大殿中央,狞笑道:“讲!接着讲!”
赵天明心里一沉。
这道士显然是知道今晚已很难走出这座龙王庙,他今日还未杀人,为了自己不发病,势必要在这殿里挑一个人杀。
他竟不敢再对激怒自己的瞎子动手,而是趁故事讲到最精彩处、众人都全神贯注之际,偷袭看起来最为柔弱的妇人,果然一击得手。
这其中蕴藏着的毒辣与阴狠、恼怒与怨毒、怯懦与卑劣,让赵天明觉得心脏真就像被蜈蚣蛰了一口,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望向老婆婆,她正替妇人阖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脸上神情还算平静,只是那缓缓抚过妇人脸孔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又望了望百足,道士攥紧了一双拳头,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阴郁气息,就像一摊腐臭烂泥,远远地就让人不适。
也许在他心里,早已计划好要杀掉妇人。一是欺她柔弱,再一个缘由是,要这婆婆身上真有绝情蛊,那他还是要杀人夺宝——就像在火佛庙杀死老和尚那样——斩草除根,他当然也不会放过妇人。
早杀晚杀,都是要杀,不如早点杀了,也可安心不去想“杀生道”的弊病,不必再等到子时。
大殿里突然死了个人,瞎子却恍如未觉,听到百足“催促”,真就滔滔不绝地接着讲了下去:
“当儿子的被绑在椅子上无法挣脱,当娘的自然着急,但江老爷一只手就把她制住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剪刀,冷笑道:‘你老实点,我还能留他;不然,我就一剪子把他捅杀了,看你还敢不敢?’
“受制于人的母亲只能流泪点头。无论如何,当妈妈的总不愿看见儿子死在自己眼前的。
“那江老爷被他娘俩惹恼了,居然淫兴大发,就这样当着儿子的面,欺侮了他的母亲……原来他将少年绑在椅子上,就是故意让他亲眼瞧见,娘亲是怎样被自己凌辱的。”
老瞎子说到这里,似乎不忍再说下去,停了下来。
包括白衣秀士在内,众人的目光都望向百足。只见道士不知何时起,已满脸都是泪水。
瞎子停顿片刻,才继续道:
“可怜那位弟弟,当时正是对男女之事方通未通、一知半解的好奇年纪,却遇到了江老爷这种禽兽。那凄惨的场面,我也不多讲了。
“只说那江老爷完事以后,也不犹豫,直接一剪刀戳穿了母亲心脏,又松开手,让剪刀握在母亲自己手里,抚平了她的眼皮。如此一来,就像是她自杀了一样。
“他也不搭理快要哭晕过去的少年,只是包好母亲的胸膛,擦干净衣服身体,冷着脸出门一趟,很快就又回来,自己坐在桌边,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那还是他与女人的喜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