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一条斜坡小路一直向上走,来到了一处高台,西侧修了护栏,外侧是一个三米高的小悬崖。高台正中有一个五米来高的人像,万世一孔仲尼揣着书,目光深邃地望着南方。白濯站在雕像旁,向南看去,东南方向有一团迷雾,迷雾的正中伸出一座高塔,正是他们之前去的慈氏塔。那把剑就是杨叔朋友制作的腐蚀之剑吧,白濯想。要不要写信告诉杨叔呢。也许就让它呆在这塔里也挺好的。有一群可怕的人正在想办法夺取它,不管怎样,它已经不是自己和杨叔能拥有的了。
前段时间杨叔给他寄来了信,告诉他一切安好,朝廷撤销了对前朝宗族的抓捕,但是没有撤销对他的追捕,他还得继续藏起来。这段时间,他见了许多老朋友,还挺开心的。路上他还遇到了沈林,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和巫师打交道,但沈林是个有意思的人。他希望白濯能在道场里学到点有用的东西。等他找到了地方,会告诉他。
白濯从雕像后走过,一路下坡,一条往西北方向的小道靠着一片竹林,最后兜兜转转向南进入三贤王纪念碑广场。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剑碑,正南侧是一座十米高的人像,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荆庄王。荆庄王身姿挺拔,执剑指向北方,气势非凡。白濯、卞庄和春雪进了亭子坐下,安仁说什么也要跟过来,他说他很担心白濯出什么事。
“毅矢老师都说了,白濯很有天赋,他学结印术非常快,因为他天生对气的控制就很敏感。”卞庄骄傲地说,安慰着对于决斗还感到不安的春雪和安仁。
“这是除了伤害较大、致死性的术法,还有不让用武术,其他什么都没有限制的巫术决斗。”春雪提醒道。
“气是所有术法的基础。有什么好怕的。”
“你前几天不还说要去道歉吗?”春雪揶揄他。
卞庄摸了摸头,笑着说,“白濯都搞到绝招了。白濯害怕他吗。”他扭头看向白濯,“是吧,白濯。”
“我想先试试不使用亡灵术。”
卞庄和春雪吃了一惊。春雪提醒他行睨的基础要比他好得多。卞庄也慌张地劝他不要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迅速解决掉他,万一引起老师的注意,过来找到他们就不好了。而且,万一行睨直接将他打得使不出他的绝招。
白濯没有回答。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练习,他对气的控制又进了一步,他对于气,还有物的感知已经越来越清晰。他想他们把行睨说得太厉害,他不过是和自己同龄的小孩,他能学到多厉害的术法,能掌握多么厉害的技术。即使自己练习不久,但是他已经接连和两位成年巫师对决过,行睨有过这样的实战经验吗。
天气有些阴沉闷热,甚至没有风吹来。从广场口走来了一个人,穿着蓝纹白衣的和伶冲他们笑了笑,走进了小亭子。“不介意我来看一下吧。”她的语气总是如此客气,让白濯有些不适。为何她的脸色总是如此苍白,不是因为她的皮肤很白,而是她的嘴唇,她的双眼。他怀疑,她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被鬼附身了。
白濯摇了摇头,看着和伶坐在亭子的最远处。她没什么想说的,侧着头,看向远处的树林,广场上的剑碑、石碑以及暗沉的天空。时间大概已经到了申时,下午已经过半,行睨还没有出现。
“他不会是耍我们的吧,他是做得出这样的事的。”卞庄恼火地说。
“他确实只说了下午,没有说几时几刻。”
卞庄焦躁地起身走出亭子,过一会又走了回来。也许因为天气的闷热,他已经满头大汗。春雪和安仁大概不希望行睨过来,他们没有那么着急,在一旁谈论起最近学到的关于理与气的知识。白濯想起梁知老师非常傲气地称寺里的法师们所学皆是器之术,不足为提,而他们所学才是道,世之真理。
白濯也起身伸展身体,向四周瞧了瞧。天空忽明忽暗,不见太阳的踪迹,也不见人的身影。他走到了和伶身旁。在决斗开始之前,他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他问她,“如果我不用亡灵术,你觉得我能赢他吗?”
“你为什么要来做巫师?”和伶反问他。
“因为它是一种强大能力,巫师很厉害。”
“你赢不了他。行睨确实没有多么厉害。你确实很有天赋。但是你没有信念,所以你赢不了他。可能你觉得他们君山万家忘恩负义、见风使舵,但是他们家从前前朝至今上千年,代代家族兴旺,代代能出优秀的巫师。他们家有更为深厚的家学渊源,他们对巫师有更深刻的理解。”
“我不相信。力量更强的一方就会赢,没什么别的。”
和伶笑了笑,没想要再解释什么。
白濯不满意她的回应,继续说,“以前我和杨叔还在北方的时候。有天,我们在林子里打猎。我们发现了一头很大的棕熊,还有一只狍子。它们一块小空地上面对峙。那棕熊慢慢往狍子靠近,那狍子也不跑,开始围着棕熊转圈。每次棕熊想要去咬它,用熊掌打它。它就飞快地躲开,还找机会用它的短角去顶那头熊。但是,后面棕熊一找到机会,就咬住了狍子的脖子。很快那狍子就死了。棕熊撕扯狍子的样子很血腥,很吓人。但是杨叔一点也不怕,他直接走上去。可能是因为我们干扰了它吃饭。那头熊非常生气,站起来嚎叫,向我们扑了过来。我都吓得动不了了。那天,我们只带了弓箭,没有其他的武器。杨叔直接迎着棕熊上前去,躲开了熊的一巴掌后,对着那熊的下牙槽就是一拳。我觉得可能骨头都碎了。棕熊可气得不行,伸手就要拍杨叔,杨叔滚到了棕熊身体下面,用肘子用力打那熊的下巴。棕熊一身肉,块头又大。最后还是被杨叔把脑袋都锤烂了。”
“你杨叔真厉害。”卞庄在一旁听了进去,不由感叹。
“他有非常强大的力量。”白濯想说因为他是刑天,他是野人。但是他不确定他们对他的态度。
正当大家以为真的被行睨戏耍了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他的声音。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还以为你会吓得不敢来呐。喔,还叫来了不少观众。来见证最后的胜利者吗?”行睨款步而来,头上系着根红带,颇为神气。他一脸傲慢、得意的表情,仿佛他已经赢得了比赛。他的身后还是他的两个同伴,听过他的话,一同发出哈哈大笑。在这周末时间,他们都换去了校服,各个配上了精美的腰带玉佩,头上的丝带头巾视频,无不显示他们家世显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