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朱标的东宫却热闹非凡,六部尚书再加上一位中书省右丞相一个没少,都来了。
朱标环视众人,眉宇间闪过一抹无奈,道:“诸位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朱标心知肚明,杨帆与毛骧彻查占城国使团一案,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六部尚书与中书省的官员,多有被牵连。
六部尚书里,朱梦炎的问题最大,所以他第一个开口,道:“殿下,我等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朱标故作惊讶,道:“朱尚书何出此言?”
朱梦炎苦笑,道:“这才十天时间,我礼部已经被杨帆拿了四人入狱,礼部之中人心惶惶,都在担心哪一天轮到自己!殿下,下官觉得这样下去,六部必将大乱,请殿下您出手管一管吧!”
朱标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其他人,道:“诸位大人呢?”
吏部尚书詹同轻声说道:“殿下,臣也觉得杨大人闹腾得太过了,而今不止是六部,整个中书省也是人心惶惶,前几日,毛骧更是带着大理寺的人冲进了汪相府中,冯冕大人也被抓了,这实在……实在过分。”
朱标一声叹息,来回踱步起来,他不说话,其他人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朱标方停下脚步,说道:“不是本宫不帮你们,而是此事由父皇下令,杨大人主理,杨大人是什么性子,你们应当知道,就算本宫去说了,也于事无补。”
“殿下!”
汪广洋忽然喊了一声,道:“殿下若是不帮老臣,那老臣真的就走投无路,唯有一死尔!”他这嗷唠一嗓子,将朱标吓了一跳,他忙伸手去搀扶汪广洋。
“汪相这是做甚?快起来。”
其他六部尚书也七手八脚地将汪广洋给架起来,生怕他出个好歹来。
“殿下,杨帆何等狠辣之人?而今他抓住了老臣的过错,定是要置老臣于死地的,殿下,求您可怜老臣为大明奔波多年的份上,跟陛下求求情吧!”
汪广洋拖着病体来哀求,朱标本来准备推脱的心思,硬是被汪广洋给说动了。
最后朱标只能道:“汪相,本宫这就入宫去见父皇,不过,能否说动本宫不能保证。”
听到这话,汪广洋老泪纵横,抱拳行礼道:“老臣谢殿下!谢殿下!”
在汪广洋加上六部尚书的哀求下,当晚朱标便入宫,求见朱元璋。
皇宫,武英殿内,硕大的蜡烛上火苗跳地欢腾,洪武皇帝朱元璋坐在御案之后,伏案批阅奏疏。
“父皇!”
朱标入内行礼,他一开口,朱元璋就直接问道:“这么晚了来见朕,有何事?”
朱标犹豫片刻,说道:“父皇,关于占城国使团一案,您还想要杨先生他们继续往下查多久?”
“有人去求你了?”朱元璋手中的朱笔停下,他抬起头看着朱标,问道。
朱标点了点头,将六部尚书与汪广洋见自己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
“汪相年纪不小,又拖着病体,另外六部尚书也说得有些道理,儿臣觉得此案,的确该适可而止。”
“好你个汪广洋,自己不敢来见咱,就鼓动太子来见咱,胆子不小!”
朱标话音落下,朱元璋便冷哼了一声,对此,朱标很是无奈地说道:“汪相自知理亏,不敢来见父皇,不过念在他多年劳碌的份上,还请父皇网开一面……”
朱元璋挥挥手,打断了朱标的求情,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里,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汪广洋,中书省右丞相也,胡惟庸,中书省左丞相也,若要裁撤中书省,这两个人便不可留!”
朱标的身体微微一震,他一直都知道朱元璋有裁撤中书省的念头,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朱元璋借着一个使团案子,竟欲对两个丞相下手。
朱元璋缓缓走向朱标,道:“儿啊,你可万万不能心软,被汪广洋的苦肉计给骗了,他那是在跟你演戏呢!他多半猜到了咱的心思,为了留住自己的地位荣华,鼓动你来劝说咱,可是他错了!”
说着,朱元璋拍了拍朱标的肩膀,道:“裁撤中书省势在必行,无论是他还是胡惟庸,都要为此而让路,他汪广洋若是识时务,咱便外放他去地方做官,他若是不识时务,哼哼!”
朱皇帝一句话,算是断了朱标求情的路,当晚,朱标的贴身侍卫就去了一趟汪广洋的府邸。
汪广洋接到了朱标的回信后,就将三个儿子叫到身边来。
对三个儿子,汪广洋说了许多话,嘱咐他们兄弟之间要精诚团结,不可兄弟阋墙,随后,他让次子汪子守、幼子汪子元离开,独留下长子汪子持。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汪广洋忽然叹了一口气,对汪子持说道:“儿啊,为父的大限到了!”
汪子持全身一震,道:“父亲,太子殿下怎么说?真的没有半点回旋余地了么?”
汪广洋苦笑,说道:“但凡有半点机会,为父何须如此?我汪家想要继续保留尊贵体面,留在京城,唯有为父一死尔。”
汪子持一把拉住汪广洋,哭道:“父亲,您不必如此,我们一家便是离开京城就好了,大不了再回广东……”
听到这话,汪广洋的笑容更加苦涩,拍了拍汪子持的手,道:“难啊!就算为父离开,陛下会那么算了么?陛下让杨帆来彻查此案,追着为父一个妾室不放,为何?因为陛下想要的,是为父的命!”
正如朱元璋说的那样,汪广洋这条老狐狸,已经猜到了朱元璋的计划与真实意图。
可是狡猾的狐狸,如何斗得过蛟龙?
汪广洋能看得清局势,却无法保全自身,就算他真离开京城,朱元璋多半还会继续降罪。
与其连累了家族,不如用自己的死,给后代换取一个好的前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