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准备去询问一下这小姑娘,看看她到底喜欢一匹什么样的马。
萧绰不过是跟他开玩笑,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早把这事忘了个干干净净,此刻她正吃饱喝足兴致勃勃坐在离帐篷不远的草地上看月亮。
盛夏的草原之夜格外绮丽,今夜恰好是十五,天地间甚是明朗。
在月亮皎洁的光辉照映之下,天空呈现出深浅不同的蓝色,那蓝格外纯净,不加一丝的杂质。碧绿的草丛中则是白色的蒙古包一动不动地沉寂着,宛如一个个硕大的蘑菇。隔着帐篷隐约可看到里面透出柔和的灯光,让人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温柔起来。
淡淡的花草清香弥漫在空气中,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在夜幕下随风变换着或深或浅的绿,如波起伏。圆月把绝美的容颜展示给世间万物。在深蓝的夜幕映衬下越发皎皎如玉,银色的清辉温柔地洒向大地。
萧绰贪婪地呼吸着那清新的空气,带着喜爱和敬畏交杂的感情瞧着那个美的惊世骇俗的月亮。
微风若有若无的轻轻拂拭着她的脸庞。耳边则是草丛中昆虫们唧唧的大合唱,那种大自然气息在府内是从来不曾感觉到的。那样绝美的月亮也和府里看到的似乎不一样。
萧绰想起了李商隐的一首诗《嫦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不是说月亮里有美丽嫦娥吗?还有吴刚砍伐桂树,捣药的玉兔……
怎么我就瞧不见呢?他们至少会动一动啊?
带着这样的疑虑,萧绰像小时候那样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圆月细细搜寻,想找出这些传说中的事物存在的痕迹。
这个事情她从小就做过,可是一直没有发现那些流传了很多年的东西。
好不容易看到这么大这么美丽的月亮,她又一次激发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观察起来。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紧不慢向她走来了。
准是小荷或海兰怕自己夜里着凉或是累着,所以催自己回去歇着了。
好不容易随爹爹出来一趟,这样美丽的景色在家里可就看不到,才不要回去呢!
来人在她身后站定,轻轻地给她披上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
萧绰不由得笑了,这样的季节还能冷吗?自己又不是小孩子,难道冷了会在外面坐这久吗?
她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头都没回脱口而出道:“小荷,我不冷!你先回去!我还想在这儿坐一会!”
来人一言不发,过了片刻才道:“我陪你坐着好不好,你想坐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是个男子的声音,不是家人也不是随从,但是有些耳熟……
是……是他!韩德让。他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萧绰一猛地扭头,果然是他。
他正带着微笑默默地瞧着自己,高高的个子在草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的脸正对着月亮,那英俊的脸在月光辉映之下似乎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他低头含笑目不转睛的瞧着萧绰,在等待着她回答。
那棱角分明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明亮的眼睛宛如潭水般深不可测,流光溢彩。
“哦!是你呀!韩哥哥!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韩德让不等萧绰邀请便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草地上,默默地凝望她片刻。方才轻轻一笑低下头拨弄碧绿的小草:“我的箭伤了萧妹妹的马,我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我想赔给萧妹妹一匹马,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毛色、口齿的马匹,所以……所以专门来咨询一下你的喜好,也好给准备一匹称心如意马儿呀!”
萧绰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这个人,怎地这么老实,一句玩笑话他倒是当真了。
她笑了许久才道:“不必啦!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哪有那么小家子气呀!你不用赔了,只管放心回去就是了。”
韩德让只是含笑凝望着她却并不动身,一言不发地瞧着她。
萧绰见他不动,扭头瞧着他道:“怎么?你不信?我不是已经说过不用赔了呀!你还不放心呀?好!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绝对不要你赔!我这人可是说话是很算数的!”
韩德让也笑了:“好吧!既然萧妹妹如此大度。我就不勉强了!”
他微笑着继续低头抚弄起青草来,柔声问道:“你已经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我叫韩德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的小名叫燕燕,大名呢?可以告诉我么?”
萧绰微微一笑道:“我叫萧绰。”
韩德让点头称赞道:“宽兮绰兮,倚重较兮……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若处子……柔情绰态,媚于言语……好名字!萧老伯果然很有文学修养。这倒是一个汉人女子才肯用的名字,也只有你这样秀外慧中,出类拔萃的姑娘才能配的上这样的名字。”
他微笑凝望她:“往年不见萧妹妹出来走动,今年怎么突然出来了?
“我早就想出来玩了,平时整天待在府里怪闷的!去春捺钵的时候时候我偏偏染了风寒,这一次我死命缠着爹爹,他才答应我出来。主要是嫌我年龄太小,又是个女孩子,不大安全吧!”
韩德让微笑,到底是孩子,还是惦记玩的年龄。
他低身声叹息,眼中有赞同之色:“萧大人的顾忌是对的,山地林间崎岖不平,比不得平地上。你瞧瞧今天不就差一点有了危险了吗?这种地方骑马终究还是有三分风险的……”
他抬眼看了看萧绰:“不过……我瞧着萧妹妹年龄虽小遇事到也沉着冷静,换了普通人只怕一开始便给撂下马去了,马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往会尥蹶子,男人也未必骑得住,何况是你们这样的小姑娘。”
他幽深的目光望向了萧绰。
萧绰觉得他大概是为自己及时应对合理而惊异,于是便道:“遇到事情第一时间便是应该想着怎样处理,惊慌失措难不成就能解决问题吗?”
“那自然是!”他点头赞同。
“所以这种时候往往能考验一个人的胆识,萧妹妹这一点倒是令我刮目相看。辽国人虽说长于马背之上,可是依旧有无数的人每年会因为骑马受伤。”
萧错想起了一开始那马发疯般尥蹶子的样,依然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当时可凶险了!它……就跟疯了一样,原地乱跳,亏的我死命抓住马鞍才没给摔下去,我也想办法勒住它,可它就跟疯了一样,后来……后来便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