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9章 清水之鱼(1 / 2)望邺首页

裴靖离开御史台时已近卯时,她心满意足又头晕眼花地往回走,扶着脑袋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不会再熬夜了,谁再熬夜谁是狗。

勉强撑到放衙,她赶紧回家休息,喝了药刚要睡着便又被敲门声吵醒。

孙荣洲帮她打发走来客,进屋告诉她来者是杜家僮仆。

裴靖迷迷瞪瞪地反应不过来,“来做什么?又送东西?”

“不是。”孙荣洲压低声音,一字一句仔细回禀道,“那人说,凉国侯行为放纵,官长不满,今岁上计成绩恐怕不太好看。”

“凉国侯?”裴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随即无所谓地笑了声,“他又不在乎上计。”

杜鉴想告诉她的无非是已经查到了她和宁宴的关系,警告她收敛识趣些,否则必将牵连远在泸州的宁宴。

这都大半年了才查到,她不得不感叹望京门阀的效率是何等低下,由是显得这种警告格外没有意义。

杜盛对付宁宴的手段不多,或杀或禁而已,宁宴是闻名天下的凉国侯,又是文御最信任的表弟,他们定不会因为她这个无名小卒便随随便便除掉宁宴,即便不看人情也得看局势,能做的不过是像从前的元李一样将人拘回望京圈禁起来,或是拉拢,或是继续打压。

只要宁宴活着,她便有办法和文御一起再把人送出去,三言两语,不痛不痒,不影响她继续养精蓄锐,毕竟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物换星移,八月九月眨眼即逝。

秋分一过,望京即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秋风卷过长街,热气倏散,霜露隐现,纵使街巷中满塞不忍燥热衣着清凉的行路人,却也有人已觉寒风裹挟。

时值壬戌,一个风平浪静的早晨,御史台组织了一次仗弹,让本已归为平静的朝堂再度掀起惊涛骇浪——劾状上书五十人,三省九寺七监、侨姓南士无一幸免。

如此大规模的弹劾,陡令朝野俱震!

裴靖看着面前面容扭曲的年轻人不禁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两三个月不见,盛瑾瑜这张举世无双的好脸便明显老了些,果然生气催人老,古人诚不欺她。

然而她的可惜看在盛瑾瑜眼里却像是心虚的否认,误以为咄咄逼人便能问出真相。

秋风倏然掠过,冷意刺骨。

裴靖不敢大意,赶忙系紧立领的扣子,拢紧鸦青色斗篷,将脖颈以下捂得严严实实。

她揣起手,充满耐心地“安抚”着笑里藏怒的同僚,“下官承认,对此事的确早有耳闻,可下官以为,凭下官与校书的关系,好像并无提前警示的必要,况且此次弹劾并非只针对校书等人,下官不好厚此薄彼。”

她参与此事的程度没有盛瑾瑜以为的那么深,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从九品的主事,即便给她一柄权杖她也翻不出太大的风浪,她只不过是运用自己的一些关系提供了一些证据而已,至于弹劾谁、从何处着手、何时何地禀奏则非她可决断的,盛瑾瑜如此斩钉截铁地责问她着实有些小人之心。

况且人皆有立场和私心,宋鹤也不例外,虽说一视同仁,却有深浅之分,这也并非她能左右的。

“主事当真薄情寡义!”盛瑾瑜闻言冷笑,眼中淬满倨傲,“若非本官从中周旋,主事此时且不知身在何处,远在岭南黔中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裴靖故作惊讶,朝盛瑾瑜深深一礼,“多谢校书提携,只可惜下官天生愚钝,既无人告知,便不知受惠于何人。”

盛瑾瑜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让她留在望京可不是出于好心,多半是为了监视,怕她在外面兴风作浪。

盛瑾瑜直勾勾地盯着裴靖,忽然哂笑,“看来主事是铁了心想要阻碍凉国侯的前程。”

裴靖也跟着笑起来,“下官朋友很多,无奈位卑言轻,无法一一照拂,只能先顾及自身,给自己谋个轻松些的好差事……下官有此私心应该不违反大凉律法吧?”

专管甲库的夏主事在此次弹劾中被罢,这项工作便落到了她头上,检点甲历的活计确实要比她现在做的诸多杂务轻省一些,但她最看重的还是可以参与铨选磨勘。

盛瑾瑜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眼底笑意全无,满脸阴翳地丢下句狠话,“别让本官抓到你!”

裴靖拱拱手,“天干物燥,气大伤身,校书可要注意保养。”别的无所谓,主要是这张脸。

听说盛家人身上好像多多少少都有点小毛病,气不着盛元济,气一气盛元济的接班人也好,她做人突出两个字,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