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阿普返回南诏后隔了半个多月,阿合昆又派他前来,称愿意出人协助,问裴靖需要多少人。
裴靖朝他笑了笑,毫不掩饰地说,三百。
腊阿普很快反应过来,立马怒目而视,指责裴靖在威胁南诏国。
裴靖无所谓地挑了下眉,再次建议他如若不着急的话可以等来年入夏。
腊阿普气结,怒不可遏地离开了县署,脚步又重又急,恨不得在地上踩出坑来。
青川在旁看得心惊胆战,提醒裴靖如此作为犯了外交大忌,大国当俱雅量,不能挑衅,更不能惹怒对方。
宁宴反而觉得惹怒了好,最好惹得南诏国出兵扰边,如此他便有借口灭了南诏。
青川无话可说,一时分不清这二人到底是谁在纵容谁,究竟是他的想法过时了,还是世道退回战国了。
裴靖劝二人别急,她身为临南县令都不急,别人有什么好急的。
严行知听闻此事也有些害怕,将裴靖叫到嘉州呵斥了一番,恐吓她若是出了岔子,徐子林身为一道黜陟使绝不会放过嘉州,更不会放过他二人,大家的仕途都得玩儿完!
严行知碎话很多,还总是重复絮叨,裴靖着实不想听,随意应付了几句,安抚住胆小的官长,便找了借口回了县署。
其实她心里对阿合昆的反应也没有完全把握,不敢肯定对方会不会同意放人,唯一敢肯定的是,对方不会出兵。
起码现在不会,因她事先已将文御派使者和武将驻此督查的消息传了出去,宁宴又时不时扛着他的破阵枪在边界来回晃悠,除非阿合昆不想通商而欲与大凉彻底交恶,才会当着朝廷使者的面冒险出兵。
她算来算去,确定没有疏漏,最好的结果是阿合昆如数放人,遣使望京,最坏的结果是对面不放人,这边继续拖工期,直到有一方坚持不住为止。
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靖自言自语了一句,定下心神,慢慢等。
年关将近,望京的贺礼纷至沓来,当然不全是给裴靖的,还有张赋秋给孙荣洲的,凉国侯府给安歌的,青山给青川的。
裴靖穷得人尽皆知,她的礼物多是飞钱。
奚迟将落在刑部狱的两件衣裳收拾干净给她寄了过来,她摸着熟悉的银灰貂裘和鸦青斗篷,心里踏实了很多。
文御又送她一支长簪,凤首金身,沉甸甸的,她盯了半天,属实不知该如何回复。
虽说民间可以戴凤簪,却也得看形制,看是谁做的,她手里的这支有尚服局司饰司的印记,给她八百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往头上插,只能原封不动地收回匣里,压在衣箱底下当镇宅之宝。
孙荣洲建议写首诗以表心意,这是最简单、最直观且最受欢迎的回礼。
裴靖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写回谢诗和元日诗应该不难,遂借来青川随身携带的一卷诗品,比照着书卷自信提笔。
尽管手里的书都快被她翻烂了,她却还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在孙荣洲不可置信的盯视下,她讪讪地放下笔,借口还书,溜去厢房找青川帮忙。
青川很愿意提供帮助,问她想写什么诗。
“庆贺新岁,长乐安宁,海晏河清,嗯……还有表示感谢。”裴靖一时半会儿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青川了然地“哦”了声,“写给陛下的?”
裴靖尴尬地笑起来,局促称是。
“那可得用心些,用哪个典呢……”青川咬着笔低声念叨着,不出半日即大笔一挥,一蹴而就。
裴靖凑过去读了一遍,看得出来青川用了十分诚心,一篇七言十二句可谓鸿笔丽藻、凤彩鸾章,但很可惜,她没有这般水平。
“那你诗风是……”
“大概是……”裴靖绞尽脑汁,勉为其难地吟了一句,“春雨发生万物新……这种?”
青川愣住了,看着她沉默半晌,似叹息般回了两个字,“挺好。”
裴靖揣起手,小心翼翼地觑着青川脸色,“四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