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农寺养来抓老鼠的猫很多,但没有专供皇室饲养的宠物,司农卿不敢将文御带进猫舍,只远远地指着舍中满地乱跑的犬狸问文御想要哪一只。
文御无视阻拦,推开栅栏闯进去,仔细巡睃着长着黑白橘三色毛的小猫。
屋檐下卧着一只打瞌睡的公猫,肚皮上趴着一堆唧唧叫的小奶猫,竟有二十多只,虽不知是谁生的崽崽,但可以肯定不是它生的。
文御蹲在猫堆里咂摸半天,终于找到一只合心意的三花猫。
小猫将脑袋拱在土里呼呼大睡,谁也不理,文御伸出一根手指轻轻顺了一下它脊背的绒毛,它猛起一爪拍在文御衣袖上,在月白的缎面上印下一个清晰的爪印。
张赋秋吓出一头冷汗,赶忙挡在文御身前。
其后跟随的司农卿与僚佐亦是面如土色,深揖请罪。
“是它挠的又不是你挠的,你何罪之有?”文御笑着,他非常喜欢这只凶巴巴的小猫,教司农卿快去找块布把小猫包起来。
司农卿不敢怠慢,便用自己的手帕将小猫细心裹好,交给张赋秋抱着。
文御抢先一步抱过来,左右打量着,真是越看越喜欢,他看了半天,朝不远处望着草场上的马、老神在在地发着呆的裴靖扬了下脸,问张赋秋“像不像”。
张赋秋立马竖起大拇指,“陛下好眼力!”
“看着老实巴交,实则凶得要命。”文御也不知自己是在说猫还是在说人,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无奈,“你戳它一下,它觉得疼了,必然要挠得你满脸是血,可相处越久,你便越觉得它好,且只看得见它的好,甚至连它跳起来挠你的时候,你都看它可爱至极。”
张赋秋不敢笑得太大声,“陛下快给它取个名字吧!”
文御看着歪着脑袋又睡过去的小猫陷入沉思,寻思了大半晌,说道,“廿四。”
“廿四?”张赋秋听来不知是哪两个字,“奴实在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二十四。”文御答得甚是简洁,理直气壮地白了张赋秋一眼,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无语表情。
张赋秋稍稍沉默了一下,随即笑道,“陛下爱民如子,时刻不忘耕作时令。”
文御反而愣住,神色微微一滞,尴尬地咳了两声,略有些惭愧地认下了这句夸赞,“身为天子理应如此,哈哈!”
他抱着廿四快步走到裴靖身边,跟裴靖炫耀这只一步登天的小猫。
看着廿四熟悉的花色,裴靖不由得腹诽,除了年纪不同,这只长得跟离家出走的那只有何区别?
“使君快猜猜它叫什么!”张赋秋急于在裴靖面前彰显他家陛下的拳拳爱民之心,好一阵挤眉弄眼,明示暗示,“与数有关,也与陛下有关,很好猜的!”
也不知离家出走的那只叫什么。
裴靖瞄了文御一眼,胡乱猜测,“小三?”
宁宴的猫叫小五,文御的猫叫小三,很合理,文禾再养一只叫小六,更合理了。
张赋秋轻咳一声,偷偷用手比了个“八”。
“小八!”裴靖自信作答,但想不通这与文御有何关系。
“廿四,”文御看着廿四,笑意温柔,“它叫廿四。”
二十四?比“小八”还草率。
裴靖噎了一下,违心称赞道,“陛下大才,此名不俗。”
“那你抱抱它吧!”文御将廿四高高举到裴靖面前,眼中充满期待,像是在说“抱抱我们的孩子吧”。
裴靖在衣裳上擦了擦手,小心接过廿四,廿四也乖巧地由她抱着。
回天权殿的路上,文御时不时便瞄一眼裴靖怀里的廿四,且总伸手逗弄,裴靖问他要不要抱时,他却又摇头拒绝,搞得裴靖一头雾水。
自从有了廿四,文御难以宣泄的对子女的爱似乎有了倾泻之所,其爱廿四如亲子,不上朝时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上朝时便交给裴靖照看。
裴靖不会养猫,只是按时喂饭、盯着不乱跑而已。
盛美人自诩宠妃,便偷偷作弄廿四,不想竟惹来文御的斥责,被勒令从今往后不许再靠近廿四,她自觉受了委屈,哭着跑回去写信给家里人告状,然鱼沉雁杳,气得她好几日吃不下饭。
廿四渐渐睁开眼睛,尚且只能像乌龟一样爬来爬去的时候便已初显淘气本性,跟在小五后面四处闯祸,在文御的衣裳上印下一个个小爪印,却也知晓撒娇卖乖,会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文御的手心。
腊月,泸州军上番结束,廿四也已长出乳牙,咬着文御的袍角往裴靖的方向拖。
文御忍俊不禁,乖乖靠过去,将一枚样式奇特的金属指环套在裴靖右手食指上。
裴靖戴上手衣遮住指环,看着文御坚定地点了下头,“陛下请放心,非功成,断不回!”
“不行!”文御并不高兴这个回答,“黔中气候恶劣,最多再过一年,我迁你回京做供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