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鉴很快被奚迟找到,他躲在应安门通往应安门街的拱桥下,缩在桥洞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听见奚迟喊他,便忙出声应和,遂在奚迟的帮助下成功获救。
不等天亮,此案的幕后主使也找到了,被擒获的刺客在玄武司的审讯下主动交代了出身,他们虽来自于不同的人家,但都逃不出一个圈子,外戚。
原来这便是李制所说的计划:买通雍乐门的守门将军,一行经掖庭宫进入皇城,矫诏诱骗杜鉴和伊喆入宫,在顺兴门外将其抓获。
因无法携带武器入宫,恐就地打杀有风险,便先将二人带出宫外幽禁,再秘密杀害。
他们还贿赂了除朱雀门外各个门关的侍官,要他们不要放杜伊二人入宫,并帮忙拦住朱雀门。
计划确实不错,只是实施时出了点差错,一则刺客未料到会下大雨,事先未作准备,二则对伊喆预判失误,以为其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实则其有十六年行伍经验。
此二者虽在意料之外,但却非行动失败的主要原因,若无朱雀门干涉,杜伊二人定会被抓获,故其根源在于无人拦截朱雀门,实不知收了钱不办事的侍官是突然间良心发现,还是另有他因。
侍官所犯仅受贿而已,最后也算将功补过,其自有玄武司惩治,众人更关心李制等人的下场,矫制、谋杀、豢养私兵、擅闯宫禁,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即便请来大罗神仙也无法为之开脱。
文御气得病情反复,乃至于卧床不起,严令禁止任何人拿这件事打扰他养病,而代为处理案件的臣工皆与四族有仇,结果可想而知。
为防文御反悔,有司连夜缉捕关押,一通严刑审讯下,竟意外翻出一桩不为人知的旧案——
时任朔州军果毅都尉的李姓子弟出卖谍报与南戎王,致故太保宁振川入敌伏力战而亡,凉国大长公主文景回撤途中为此贼暗杀。折冲都尉徐姓子弟拒开云门关,致世子及其弟妹四人退守无门,战死关外,朔州军精锐全军覆没。
十七年沉冤终得雪,只可惜元凶早已死在南戎南下途中,无法再追究其责任。
出于愤慨与私心,有司仅两日便给出了结果,李制、沈春霁、王璇、徐紫东四人“私通南戎,私售盐铁,豢养私兵,图谋叛逆,矫诏为害,犯上作乱,悖君忘国,党同伐异”,主犯枭首通衢,族男尽诛,女眷徒流三千里。
文御令有司将一应罪状,尤其是云门关旧案的口供,张贴于外宫墙,遍传天下,同时追封宁振川为凉王,文景为王后,子女四人晋国公、郡主,宁宴复南凤麟卫将军之职,晋冠军大将军。
裴靖入京当日正好遇到流放队伍出城,纵使对方蓬头垢面,憔悴不堪,她也一眼认出了当中的一名女子,“沈十二娘?”
“熟人?”身旁看热闹的老妪瞟了她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可别让人知道你是她家的亲戚朋友,跟他们有关系的,男死女流!”
裴靖面露惊诧,忙向老妪打听,得知李制等人做的“好事”和下场,她当真又惊又喜,急忙拉着安歌去含光门西的城墙下看告示。
安歌读罢告示,不禁伏壁潸然,握拳捶墙,连称数声“苍天有眼”。
裴靖亦大感欣慰,胸中郁气顿如烟云散。
既已在宫门前,她便就此进宫述职去了,遂教孙荣洲与安歌回凉国侯府,又叮嘱二人,若无必要勿离侯府。
孙荣洲有些担心,想陪她一起进宫,谁知转个身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只好先与安歌去侯府安置。
裴靖进了宫门,不出所料地与张赋秋打了个照面,这人这次没扯巧遇的谎,直接请人上车。
“陛下正念叨着你怎么还不来,生怕你被某些人给暗害了。”张赋秋跟在车旁嘱咐道,“陛下龙体欠安,一会儿见了面,你多顺着他,可不能惹他生气。”
裴靖忙问文御病情如何,可有所好转?
张赋秋叹了口气,道是这几日好了许多,只是依旧虚弱,精神不济,常朝已取消,政务也只能处理一两个时辰。
一两个时辰也不少,裴靖打算劝文御放空心思安心养病,然倏然间记起一事,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忙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忘记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吧?“陛下不会因为那个……你会帮我的对吧?”
张赋秋面露狐疑,须臾顿悟,当即拒绝,“不会!”
裴靖抱着刀,躲开张赋秋扶她下车的手,“我想先去幽露宫将功赎罪。”
幽露宫即幽禁盛庶人的冷宫。
“行!”张赋秋甩着拂尘,转身离开,“奴和陛下说你一回来便急着去见盛尚书……”
裴靖一步蹿下车,若无其事地跟上去。
见裴靖识相,张赋秋再次好言提点,“盛庶人给陛下上了不少眼药,陛下若问起盛尚书,你可要小心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