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身影看起来十分熟悉。关动虽不曾见过,郭大悟却识得。
唐门第二代出色人物唐存孝正从巷口慢慢踅来——他竟仍未返回川中。
大门洞开。走近前,唐存孝一眼就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
也不去理会门口持刀戒备的朱老板,他向屋内拱手道:“郭少侠居然也在。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杀星”关执行了。在下唐存孝,幸会。”
关动早已戴上手套,也抱了拳回礼。
唐存孝将目光瞟向老朱,面色不见丝毫变化。
“唐某今日前来,乃是专程拜访朱大先生。他欠着本门一样东西,虽然不甚紧要,但我等毕竟也寻了他好几年。在下这次来到京城,才无意中得知朱大先生豹隐于此。些许私事,想必二位执行不会费心干涉吧?”
朱老板立刀于案板之上,一扫市井颟顸气,傲然道:“他俩不过是借我这里句说话而已。咱们既然有缘在此相会,阁下也不必客气,只管动手便是。”
关动干笑一声,插言道:“若要说起职责所在,洒家自然不该插手两位之间的恩怨。只是老朱与我交情不错。他如今身体有恙,欠唐兄的东西,由我来代还可好?”
一旁陶敏迷迷糊糊,不知他们在打些什么机锋。又听郭大悟说道:“关兄今天也不方便,还是我来代他们还罢。”
朱老板面露感激,正打算说些什么。唐存孝眼珠一转,冷冷地道:“虽然二位都是同道中顶尖厉害的人物,但空口白话,唐某总不能一走了之。只得请你们留下些手艺,也好让我日后回家有个交待。”
关动自觉理亏,歉然道:“于此事上,洒家确有失礼之处。所以该如何还这勾肠债,请唐兄先画个道出来。”
“道有两条。二位执行手段高强,若能将唐某一刀了结于此地,今日自可平安无事。可前些天敝派刚欠了二位一个人情,因此就还有条别的法子……”
“愿闻其详。”
唐存孝狡黠一笑:“您二位若能各接我三种暗器,不论结果如何,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郭大悟道:“我自己来,接你六种……”
“成交!”“不可!”“不行!”
唐存孝、朱大先生、关动同时出声。
“别……”
陶敏终于醒过闷来,伸手捂住嘴巴。
“就这样说定了。”郭大悟双眼猛地射出夏阳般烈芒。
目光扫视在几人身上,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知他心意已决,此事不可违拗,关动开口打破沉默:“唐兄既然画了道,地点就由我们来定,如何?”
“二位请自便。”
郭大悟耳边响起关动的传音声——“找个茂密些的公园树林较量,起码能挡住他一小半手段。”
“那里。”
郭大悟遥指远处一座裸着外墙的摩天大厦。
虽然停工日久,但这大厦早已架梁封顶。高峻楼体突兀于地平线上,在方圆数公里内,犹如鹤立鸡群。
“到最高处去!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无尘世之波澜,岂不痛快!”
唐存孝鼓掌道:“说得好!咱们这就走。”
郭大悟回手夹起一块鱼腹:“稍等……待我先吃了这碗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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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先生慢悠悠地锁上小店的玻璃门,大家都在等他。
他转头看向郭大悟。
“咱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我知道。”
“我已经是半个废人,此生只怕再也没有机会恢复元气……”
“我知道。”
“唐门里有些暗器极为厉害,中者无救。”
“我知道。”
“那又何必……”
“既然关老兄想让你活着,我便不能让你死。”
朱大先生点点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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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围墙内一片凄凉景象。
砂石砖料堆积,其间已长出茂盛青草。藤蔓悄悄攀上锈迹斑斑的钢架。
走进荒厦,半封闭着的楼梯间昏暗难行。为照顾陶敏,他们有意放慢脚步,四十多层楼足足爬了十几分钟。
一把黄铜大锁挡住通往天台的道路。
郭大悟走上前,轻轻一扭,手指粗细的锁梁被他生生拽开。
陶敏如今已经见怪不怪,只觉得心中又踏实些许。
推开铁门,眼前猛地一阵光亮。除却郭大悟,其它人都不禁眯起眼睛。
热浪扑面而来,阳光将空旷无物的楼顶晒得几乎冒烟。
围栏尚未修建,四周低矮的女儿墙刚刚及膝。
见这里地形开阔,毫无遮挡处,关动心中一沉。
“来罢!”
郭大悟抢出几步,向北而立。
唐存孝此刻却显得极有耐心,安排关动等人道:“请三位往远处站些,免得误伤。”
朱大先生哈哈笑道:“唐家人打暗器还会有误伤?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唐存孝哂道:“谬赞了。”
没有革囊,没有鹿皮手套。右掌一伸,三块鸽卵大小的黝黑石子忽地出现在他四指之间。
但凡两人相搏时,若只防不攻,就要比平常较技困难十倍。陶敏不懂,但关动和朱大先生皆是行家,见唐存孝动作如此神速,不由得暗自捏了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