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时送爷爷一样,我和堂兄拿着手中的引路幡,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引路。
按照规矩,我们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只能往前走,不可以回头,也不能后退,就好像走完一生一样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
最后安顿好奶奶的身躯,送她的灵魂去我们无法触及的地方。
身后是逐渐变得喧嚣的锣鼓器乐,脚下是那条泥泞的土坡,沿途的杉树叶子上挂着长串的露珠,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们趟着泥地逐渐走上水泥的路面,然后渐渐从山上走到了平缓的山谷。
淙淙的水声带来了凉爽的谷风,推着山顶上的白色扇叶搅云扰雾,让它们拨开层叠的阴云,让阳光从缝隙中穿透而出。
白色的飘带在这样的光景中亮的晃眼,好像在发光......
这样一段路并不长,只有几千米,墓园就在我们来时的路边,不过我只到过那里一次,这是第二次。
路口当年为了搬运棺材清理过一次,湿润的树桩上长满了城市里见不着的苔藓,我们从水泥地拐上了满是荆棘的山道。挖好的位置被杉树包围着,这些陪了他们一辈子的树在今后的日子里也会留在这里照看他们。
直到它们长大成材,去面对属于它们的命运,然后换上一批新的小苗儿,周而复始。
那个棺材被邻里相亲抬入墓穴,主持仪式的人请到了在场最年长的老人——明日奈的外祖父来撒五谷。我的父母和姑姑、姑父们跪在那里用头戴的白麻布去接。
我跟着堂兄去往棺材上盖了一捧土,看着男人们把墓坑填平,立起了石碑。
需要我参加的仪式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父亲会在老家最后再住一段时间,打点好遗留下来的老房子,我则开车下山,带着堂兄返回城市,我们在下午坐上了返程首都的高速列车。
我并不常在清明节回老家,究其原因无非就两点:一个是没时间,一个是回家的行程并不方便。
在岛国,清明节虽然也会有一些洒扫的习俗,但是并没有正式的假期,向学校请的三天假有一半需要耗费在往返的路上。
其实说到底,以前没有什么非常强烈的理由驱使着我回去,现在看来以后多半也不会再有。
不过相比于以前需要在过年前后回家,以后得在清明前后请假回去洒扫。
那样的饭菜是没有办法再吃到了,也不会再有呆在院子里面玩耍的机会了。
我们和来时一样,在列车的餐车叫了一些热菜,但是两个人都没有怎么动筷子——他现在真的需要认真去看论文,我也真的需要认真处理一下积压了三天的项目。
在我和老师发消息说明天上午就能返回实验室的时候,堂兄敲了敲我的手背。
“雅彦,我们都在首都附近,以后应该多联系才对,这些年我都没有你的消息,居然不知道你已经在首都上了三年的大学。”
“嗯,再有一年半,我就会从学校里毕业,但是我想我应该会定居在首都吧——说起这个,大哥,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RECT旗下的神经学医疗设备开发团队,地址在港区,不过听说明年要移动到横滨去......”
“去横滨?”
“嗯,那里是新的设备试点,之后我大概会在另一家医院呆上一段时间——”
他话还没说完,我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来电显示是“茅场晶彦”。我和堂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先接起了电话。
“茅场老师?”
“是我,非常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羽生君,回到学校之后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下午需要出去一趟,需要提前发去预约,目的地是东京都港区,三田1丁目4-17......”
“稍等,我记一下,东京都港区,三田1丁目4-17,对吧?”
“东京都济生会中央医院?”
“是的,你知道那个地方?”电话里传来了老师有些诧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