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样,青锋不记得我了。
我告诉青锋,自己身白,称白儿便好。
我没有继承到狐族该有的妩媚气质,只是一只相貌平平的白狐。
丢脸!本来这次我不必落到被追杀的境地,纯粹是好奇把我害了。
因为好奇,我偷听术士和官员在小树林里的谈话,而被术士发现。而谈话的内容,恰是让天下人都充满好奇的谜团——
宰相王安石的遗产。
神宗时,为变法而翻涌天下的古怪“拗相公”,生前以清廉和德行著称,但在其死后,家中的数名奴仆却在茶余饭后不慎漏嘴称自己见过王安石藏有一柄绝世宝剑和一枚绿猫眼宝石指环。随后,这些奴仆皆是莫名失踪。
周遭的人们也都声称,在王安石去世当晚,见到其宅院有一瞬之间青色光柱通天。
宝藏、光柱,种种传闻已渐渐演变成传说,给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王相添上了神秘的色彩。据坊间传闻,为了验证王安石是否有贪腐行为及搜寻传闻中的宝物,道君皇帝赵佶曾数次暗中派人到王安石的府邸和墓地调查,都无功而返。
而现在,我不小心从那术士的口中得知了他们已获取王安石神秘遗产的线索——
神谕。
来自昆仑天的神谕。
一位孤独隐忍的先锋,被天选中的天才,以神谕之启示,顶着坏祖宗之法的骂名,为救世而执意变法,按照宏图般的指引一步一步为宋人真正一统汉唐河山而开拓道路。
……
“是青丘心月氏的狐么?”青锋将剑收入鞘,“涂山狐在两千多年前便被姬周姜子牙剿灭,青丘山各氏也在数十载前的大战中消亡,如今零星在逃的应该只有心月氏的狐妖。”
他轻描淡写的陈述打断了我即将组织起来的说辞预演,但这在我听来,只有揭伤疤的刺耳了。
“叫我们狐仙。”我感觉自己在苦笑,不愿正面回答青锋的疑问,在这方面我倔强了起来。
一直以来给妖下定义的,都是人类自己罢了。
我倒也不十分强迫青锋改口,甚至在被追杀的过程,我也不自主地逐渐觉得自己确实是一只妖。能让人类如此讨厌我们,或许还真有些什么原因罢!此番追杀我的人,似乎也来自应天君子堂,在逃跑的过程中,我只依稀听得对方喊着“天权子”三字,以及不住的对妖的辱骂。
“原来是陶师兄追杀的你,你能活到现在,也不知该说你会逃,还是该说你命大。不过,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青锋他蹲下身,盯着我腿上的剑伤出神,“天权子陶语声,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君子堂缉妖团的头头,率众辗转东海、西湖、涂山、青丘等地,诛妖无数,名扬宇内。”
青锋自顾自说着,忽地顿了一下,望着这一眼能看到头的巷子,随后轻轻补了一句:“他要知道我放过你,那么他断不可能放过我。”
“他很厉害吗?”这些年都在逃亡途中的我,没办法知晓太多关于君子堂术士的消息。但听起来,这个天权子陶语声似乎比青锋还要强上不少。
强到,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隐匿的气息,那不像来自于人。只有两种可能:他强得离谱,或是……他根本不是天权子。
这不是我能了解到的范畴。
只不过,这次走运,让我能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些能让人惊掉下巴的情报。
这样想来,我怕是赚到了。但这青锋多年不见,居然还是那副爱打岔的老样子!我没法一下子捋顺着这些事情告诉他。
有时候跟他说话还真能被急死。
“天权子嘛……作为师父的接剑人,身佩天权封妖剑,是君子堂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你不是佼佼者?”我白了青锋一眼。
青锋只是讪讪笑笑。我知道,若是他口中那陶师兄真决意要斩我这狐狸,他赌上君子堂玉衡子之名都不见得能成功保住我。
但现在摆在青锋眼前更要紧的事,显然是面圣。因为他还不认识我,现在不可能为了一只狐妖而想太多。
“你的伤,我有兴趣查明,也想帮你治好——如果你相信我。”
“我刚才说过,我只能想到你——同样,我也只能相信你。”我感觉脸微微一热,下意识把头撇向一边,即便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是人形,狐狸是看不出脸红的。
但多年的习惯如此,改不了的。
“我总感觉你从前认识我,或许是我的错觉。”青锋走向巷口,“走吧。”
是啊,我多想和他说说这些年来我都经历了些什么,和他讲我晚上数过多少颗星星,在人类的果园里偷过多少果子,就连自己一天理了几次毛,也想和他分享!
但至于错觉不错觉,我还不想这么快告诉他。他还有要紧头疼的事情。
据青锋所知,宫城内并没有术士。我放心地信他的话,他没有骗过我。
东京很大,皇城也很大。
到处都能见到扛着宋旗的禁军在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