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又有人轻推她一下,并且低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艳艳,你醒醒,你醒醒呵。”
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面前站立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梦中消失的志伟,只是他没有穿什么礼服,只有那满脸的仆仆风尘。
“志伟,是你吗?呵,志伟,你可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回来了,是吗?这不是在梦里,对吗?”
于艳艳猛地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日思夜想的志伟。她用力地咬一下自己的唇,嗳,好疼,这才证明她不是在梦里,志伟真的回来了。
意想不到的激动与兴奋溢满了她的胸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志伟,你怎么才回来?为什么下午我到车站接你,却没有见到你?快告诉我,你从哪里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你呀……”于艳艳一连串地问道,呼吸都那么急促。
“我从哪里来?我当然从学校来呀。”志伟扶起于艳艳,一同坐在床边。
轻轻擦拭着于艳艳眼角的泪,再看她憔悴的面容,志伟不由得心疼:艳艳啊,就连梦里你都在流泪,究竟你有多么伤悲?
看到她那么紧张,陈志伟赶紧向她解释:
“对不起,艳艳。今天,我们学校给我们安排了包车,一路上因为要经停好几个城市送同学们,所以到达东莱县就晚了。”
“噢,志伟,我终于把你盼来了。”
志伟没有骗我,他分配一结束就赶了回来。看来,我在海神庙的祈祷是有用的,我真应该感谢菩萨的保佑。
想起几天来的苦苦等待,于艳艳的泪水又要流下。她努力地抑制住,平复着自己委屈和激动的心情,紧紧地拥抱着志伟,欲将那双微微凸起的渴望已久的红唇贴上志伟的脸颊。可是志伟却用力地推开她,艰难地说:
“艳艳,先别这样,你为什么不问我分到了哪里?难道你不想知道?”
“不想,我现在不想。”
于艳艳急急地摇头,再一次将急不可待的双唇吻住了志伟。她忘情地、急骤地吻着,由他的头发、前额到眼睛,由鼻尖滑到两颊,最后停留在志伟的口中。
其实,她的心里也想立刻知道志伟的分配去向,可是她又不敢马上知道。对于艳艳来说,虽然对志伟分到东莱县并未抱太大的希望,可是一旦分不回来,她将如何接受?所以她只能用亲吻来掩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十几天不见,日日想,夜夜盼,现在心爱的志伟终于来到她的身旁,所以她的亲吻注入了强烈的感情。她要将连日来自己的思念、自己的期待和自己的痛苦,全部通过这个亲吻而发泄出来。
她那软软的滑滑的热热的香舌,上下左右,不停地蠕动,不停地探索,在志伟的唇舌之间、唇齿之间柔柔地搅动,将志伟的心撩拨得激情迸发,血管迅速地扩张,呼吸和心跳加快,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热烈的反应。
可是,一阵短暂的投入之后,理智马上克制了志伟的冲动,他不想让自己陷入进去,于是,他再一次推开感情越发炽热的于艳艳,苦涩地说道:
“艳艳,我必须马上告诉你,我,没分到东莱县,我……我被分到了唐岛县。”
似一声惊雷在于艳艳耳边炸响,将她从久别的缠绵与温存中震醒,一下子愣住了。她两手依旧攀住志伟的脖子,眼神怔怔地盯住志伟,下意识地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你分到了哪里?……”
志伟看她这样,怕她没听明白,便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艳艳,我分到了唐岛!”
这一次,于艳艳不再认为自己听错了,而且从志伟的神情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实实在在的,志伟分到了唐岛。她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她更清楚,只要分到了那里,要想调回大陆比什么都难。
“不!不!不可能!你怎会分到那里?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于艳艳喃喃着,泫然欲滴的泪水在眼中打转。
“你好坏呀,志伟,你又来骗我……”像溺水的人,死死地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志伟从口袋里掏出差遣证明信递给于艳艳:
“艳艳,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前途来骗你?”
这个从来没有料到的消息,瞬间击垮了她的神经。以前,她只想过,不管志伟分到了什么地方,她都要心甘情愿地跟他去,却哪里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她不能跟去的地方,更哪里想到志伟会被分到那里去?
一种失望——不,是一种绝望,彻彻底底地扼住了她。这时的她,欲哭竟无泪,欲喊却无声,拿着证明信的手在剧烈地抖动。
志伟不忍,双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真的抱歉了,于艳艳。但愿我的这一次决绝能够救你我于水火之中。在这个感情的泥潭里,挣扎,只能让我们越陷越深,永远无法上岸。如果能让你从这段无望的爱情里解脱出来,那么,就让我做个无情无义的人吧。
假如说,于艳艳上一辈子欠了陈志伟什么,以至于她此生无论投入多少的爱,都无法得到他的感情;那么,现在陈志伟为了她而放弃大好的前程,也算是对她的一份回报吧?
世道轮轮又回回,究竟是谁欠了谁?
好长好长的一段沉寂过后,于艳艳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维。颤颤地,她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志伟,这是决定的啦?无法改变了吗?”一句话,声音中渗透着她多少的无奈和几多的可怜?
“是的,过几天我就要去唐岛报到。”
志伟简单地答。他心中理解于艳艳此时此刻的感受,可是他没有能力去安抚她。
泪珠终于滚出了于艳艳的眼眶,她实在经受不住这残酷的打击了。先是喉咙发干,然后全身轻微地颤抖,最后眼泪不能遏止地汹涌而出,同时从胸腔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像在山谷里飘荡的回音一样的哭声。
“志伟,你怎么会被分到唐岛县?你为什么不分到东莱县呀?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在这里苦苦地等待着你吗?”
我怎会不知?我何以不知?正因为我知道你盼着我分回这里,我才主动申请要去唐岛的呀。志伟的内心有愧疚,有苦闷。
“是我自己主动要去的。”到了这种时候,志伟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欺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