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结婚后,李耀华不再把林榆雁的单纯和理想看得那么重,倒是觉得有几分幼稚。
林榆雁不通交际手段,除了文学古董之外,一概不知。每每将林榆雁带入交际场,她总是一个人坐在一边,别人与她谈话,也只是三言两语,便不再与她交谈。
别人打趣李耀华说,他的夫人是那泥塘里的芙蕖,出淤泥而不染。这时李耀华总像受了侮辱似的,对林榆雁升起一腔无名之火。
林榆雁并不是李耀华所认为的那样无趣和无知,她的魅力在于她对于理想的不懈追求,对生活充满着热情与渴望,她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是诗人笔下无数次讴歌的对象。
林榆雁哪里是无知的?
谈起文学,谈起古董,谈起历史,林榆雁可以滔滔不绝说上一个昼夜。然而这些知识在名利场上,交际场上又有什么用处呢?
在这里,也曾有人向林榆雁讨教过,来意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于是她三言两语把他们打发了。林榆雁便成为李耀华口中无知无趣之人。李耀华忘记了当初他喜欢的就是林榆雁的热情,才华与孤傲。
李耀华的汽车开出了别墅,轰鸣声在林榆雁耳际渐渐消散,林榆雁坐在窗边的靠背沙发上没有回头。寂寞像墨水滴在宣纸上一样渲染开来,林榆雁无法承受这样的孤独,无论多少次经历仍是会觉得痛苦。
她决定离婚,决定寻回年轻时的理想。于是她许多次向李耀华,向这个家庭提出离婚的要求。但以这个家庭的名誉和地位,岂容得下她的个人意志。
在一天天的抗争中,日子又过去一年。林榆雁怀孕了。她开始厌倦与李耀华的吵架,冷战,以及这个家庭的恶语相加。林榆雁放弃了与李家的斗争,全心全意地准备起迎接这个小生命,他不仅仅是个孩子,也是林榆雁精神的寄托。
二十四年前三月二十那个晚上,距离林榆雁生产还有一个月。林榆雁把手轻放在肚子上,感受里面生命的律动,辗转难眠。南方的冬夜总是这样,寒冷是能渗入肌骨的,更何况是如此雨夜。
屋里的暖气没间断地开着,今天好像没什么用处,寒气从脚底蜿蜒至全身,林榆雁想用温暖的手掌去捂热冰凉的脚心,无奈这滚圆的肚子让她不能够弯下腰来。
屋外只有几盏欧式的路灯,在巨大的雨幕中发着暖黄色的微光,在这样的天气里,只能指路,不让人不小心一脚踩进路旁的草丛里罢了,而不能照明。
林榆雁将手搭在身旁的枕头上,手臂向下轻轻挥动,李耀华还没有回来。在雨天里本就有些空落落的心绪,这时更加落寞了。林榆雁又开始回忆青春,回忆过往,回忆她与李耀华的相遇,相知,回忆她的青春理想。
她轻轻摇摇头,她已经把自己将来的所有生活与肚子里的孩子紧密结合在一起,因为孩子的开心而欢乐,因为孩子的痛苦而伤悲,这是她剩余生命里唯一的理想,是支持着她浮沉在命运长河里唯一光亮。
旁边铜座的落地台灯,灯光透过暗红色的绸子灯罩显得温柔奢华。林榆雁侧身躺在床上,雨滴落的很大,砸在水泥地面上,草坪上,窗户上,她仔细地聆听者,期望能听出些不同的声音来。是的,她在等待李耀华回家。
不知道他今晚怎么会回来的这样晚,从前也有晚归的时候,大致11点钟也就回来了,今晚是出了事情吗?林榆雁心里有些慌张,手肘费力地撑在背后,略微抬起了身子,看看钟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七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