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的和尚幡然悔悟,轻抚断刀的谢慨却心如滴血。
一匹黑马,却也缓缓向他们交战之地走来。
稳坐于马上的郝瑗青衫依旧,妙目清涟间,如同尽知世事之伏线。
而他那狭长的剑匣也一如既往得在马背上颠来复去。
直至他勒马于离二人不过两丈之地,那先前斩断谢慨宝刀的赤芒却又从远处回返。
这异状不由得让谢慨一惊,便要回转残刀做挡,而断掉的直刀刚刚回护于胸前,那赤芒早已穿过谢慨与吕摩诃之间的空隙处,飞向了郝瑗所在之处。
且越飞越慢,直至竖直得停于郝瑗身前。
而这时,谢慨才看清楚这斩断他宝刀的赤芒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柄青铜古剑,剑首为外翻卷成圆箍形,内铸九道同心圆,剑柄并不长,或只能单手握持,而剑身更比起寻常剑器要短得多,大约才不到一尺,不过刃面却是布满规则的菱形黑色花纹,以及几个谢慨并不认识的鸟篆铭文。
远远观之,此剑虽短小古朴却又有一分大巧不工的美感。
正是郝瑗之配剑,春秋名剑「胜邪」。
相传春秋时期,大匠欧冶子铸造此剑时,每铸一寸,邪意便更盛三分,欧冶子怕其出世之后祸乱人间,便未将此剑铸完。饶是如此,此剑虽是残剑,但邪气之盛亦是天下少有。
但此刻,这剑却貌似乖巧得停留在了郝瑗身前的半空中。
当然,此时谢慨不知道此剑的来历,只是看到如此之景,心中不禁闪过无数念头,一时间便也顾不上手中之断刀,只草草将残刀归还入鞘。
而他嘴巴上也不禁冒出来一句,“卧槽,这里还有人能御剑?”
倒是郝瑗察觉到了谢慨的惊讶,瞳孔一转,却也不先言语,只是将马背上的匣子那从未关上的口子对准半空处的「胜邪」剑。待到那柄剑摇摇晃晃得像是不肯入那剑匣,他周身这才有一只只赤红的飞蛾幻化而出,挟裹着「胜邪」进入剑匣。
直至「胜邪」回归了往常那个困于剑匣之中的模样,郝瑗才在马背上遥遥向谢慨一拱手,“大秦卫尉卿郝瑗请将军稍等片刻。”
随后,他也不等谢慨回话,只是又看向盘坐于地上,那神情十分复杂的吕摩诃。
而吕摩诃见郝瑗望来,初始还有些羞愧与懊悔交杂,但心境随后便越发安宁下来。
原来,是那郝瑗的「破妄瞳」流转,他的「清渊鉴」又再起。
在察觉到吕摩诃心境平复之后,才听郝瑗又言道,“吕大师,你远来中土,虽入我大秦帐下,但终究是客。而大师三番两次救陛下于水火之中已是仁至义尽,郝瑗先替陛下谢过大师搭救之恩,也谢过大师欲为我大秦捐躯之志。”
但郝瑗说完此句,旋即又将目光转向谢慨,又说道,“但郝某今日亦在此处,尚未尽地主之谊,怎有让客人先走一步的道理?吕大师,请安心调息便可。容郝某与谢将军闲谈几句。”
......
西风又起,青衫横剑。
雄壮的黑马受灼日苦照,只无声而立。
烈光如焰,风吹未冷。
清瘦的郝瑗挟断刀之势,却隽永此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