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低矮小屋里的气氛忽然凝重。
张婆婆看看坐在饭桌上一脸状况外的杨玖陵,又看了看杨玖辰和他身旁的妖异少年月见,叹了口气摇头失笑道:
“老妇我这辈子只要做了一件错事,没想到只这一件就错到离谱。”
“二位请坐。”
待杨玖辰和月见坐到客座后,张婆婆盯着桌上的缺刃双刀无悲无喜的讲了起来:
“四十年前,我儿张三在一夜之间浑身上下生出黑鳞来,就像鱼上岸一样痛苦万分,可怜他那会儿才三岁,在我怀里扑腾不止……住风镇上所有的医师都说我儿没救了。”
杨玖辰和月见心里清楚的很,
那是有灵族看中了张三的至阴体质。旋即二人陷入了疑惑:四十年前的那个灵族最终没能吃下张三的魂魄?
“不过半日,镇上的一些年轻人竟拿着棍棒找到我家里来。”
“镇上的医师不比外面的修行者,他们从没见过我儿的怪病,却到处宣扬我儿是妖,一日不除一日不宁。”
“所以是外面来的修行者救了张三的命?”
杨玖辰借机询问道。
张婆婆的视线扫过杨玖辰和月见,最后停在了杨玖陵的脸上:
“镇上的人拿着棍棒围了我家那天,我男人正好出海去了,是一对兄弟给我挡了棍棒,
而救了我儿的,真是那对兄弟。”
“当年那对兄弟的年纪正和现在的凌云和你的兄长一样。”
一对兄弟?
“张婆婆您可以说说当时那对兄弟是怎么救的张三吗?”
杨玖辰知道接下来张婆婆愿意说出来的话才是重点。
“要是知道是今天这种情形,我情愿我的儿子那会儿便死了。”
张婆婆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刀疤,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懊悔。
“九头神鸟,”
“我亲眼所见,那对兄弟割指取血合力召出一只九个头的神鸟,
神鸟一出,我就看到有条黑色的蛇盘在我儿张三的身上,然后神鸟一扇翅膀,那蛇便像是被火烤了一样掉了下来,最后被神鸟一口吞入腹中。”
“四十年前的东洲大陆的确不缺修行者,可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就能用血契驱使这么厉害的灵族,也是才干罕见。”
说话的是杨玖陵,杨玖辰则在心里腹诽道:
合着你小子到都城后并不是一心扑在圣贤书上的啊。
杨玖陵在国子监经常能碰到形形色色的大人找祭酒议事,久而久之也听到些修行皮毛。
杨玖辰皱着眉头纠正道:
“那九头身鸟应该是专吃人魂魄的妖鸟「鬼车」才对。”
一旁的月见听了杨玖辰的话连连点头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杨玖辰你什么时候连「鬼车」这种上古不详鸟都知道了?”
我给宋培浪先生勘书总不能白勘吧,那可是甲级书架上的书啊。
“小月见,这得感谢你的孔雀胆啊。”
月见没理会杨玖辰对他的称呼有些不敬,反而认真的思考起了杨玖辰的说法:
“不对啊,那只孔雀胆我养了不过五年,我可从没和它说过「鬼车」的睡前故事啊,虫子和鸟也八竿子打不着没什么亲缘啊……”
看月见安静了下来,杨玖辰咽下一声嗤笑转头继续问起了张婆婆:
“张婆婆,那样恐怕不够吧,「鬼车」吃了附身张三的黑蛇后,那对兄弟应该还和你说了什么才对。”
杨玖辰很清楚,如果只是拔灵而不改变张三的至阴体质,让他的三魂七魄彻底归位的话,之后还会有其他的猪牛马灵之类的找上张三,他照样活不长久。
“杨大人刚刚说那九头神鸟是「鬼车」,这便是我做的错事了。”
“之后那对兄弟中和凌云差不多大的那位取了九头神鸟的一根羽毛,让我选,
他只说神鸟的羽毛可彻底救我儿的病,但是要用我的福荫来换。”
“婆婆您同意了?”
“是啊,那时的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那对兄弟自虞山方向而来,给了我九头神鸟的羽毛后却又没取我身上的福荫便向来时的方向离开了,我始终不知二人的姓名。”
“可我万万没想到,一年后我按那对兄弟中年纪稍小的那位的嘱咐将神鸟的羽毛烧灰化水让我儿服用后,他却忽然性格大变,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从那以后,三儿整个人变得易怒非常,再大一点和他爹出海遭了海难后一个人回来情况更糟糕,然后就和双刀帮这群山匪混在了一起,
进了双刀帮以后他鲜少回家,每次回来我便和他争论不止,他甚至舞着双刀和我动起手来,
渐渐的,我老了,也劝不动他了,他也再没回来,直到今天你们把这双刀那给我看,我才知道他不知又惹出多少祸事来。”
“如果我当年没用那神鸟的羽毛,也许就不会如此了……”
送走杨玖辰一行人后,张婆婆见自己放在门口的鱼筐被人翻动过,便一手探到了鱼筐最底下,果然摸到了一团硬邦邦的东西。
杨玖辰在进门之前便将一包金锭放到了张婆婆的鱼筐里,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更合适的补偿了。
张婆婆将金锭揣进怀中,又把自己的小屋落了锁,一声不吭的背着缺刃双刀向小镇外走去。
一个时辰后,青州住风镇外往南五里处的一片树林中,多了一个小小的坟包,而住风镇上由镇上的人们合力出钱支起来的最大的施粥摊上,多了一包金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