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人间的七月天,流火一般的日头烧灼着整片大地,远处的山峦曲折绵延,皆被笼上一层浓重的殷红。
风儿也一丝不见,路上行人稀少,靠近王城百里的官道分岔口,在一片树木茂密之处搭着一座小棚子,写着“茶”字的店招被歪歪斜斜地钉在棚柱上。
一个店小二没精打采地趴在茶桌上,一边揪着店招垂下来的流苏,一边眯缝着眼睛瞄着不远处的官道。
若是细看,这个店小二生的着实好看了些,他年纪不过十余岁,脸盘圆润五官明丽,尤其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平添一丝不俗的艳色。
只可惜那皮肤似是蒙了一层用旧了的桑皮纸一般枯黄,一副长期吃不好的样子,脸颊上又是斑点密集,将原本五官的明丽之色硬生生压了下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官道尽头逼近,几位骑着快马的精壮汉子朝着茶棚的方向奔来。
“吁——”地面上掀起阵阵黄色尘土。
“大哥,我们且歇歇脚吧!”一汉子率先下马,三两步迈进茶棚,朝着店小二叫道,“店家,快上些解渴的熟水,再切几斤牛肉来!”
店小二一下子来了精神,殷勤地将几位汉子迎进茶棚,手脚麻利地端上来茶饭,又给拴马的食槽里顺手添了几把干草料,瞅了一眼马蹄上钉着的黄铜锭已然磨的锃亮,再瞧那几位歇脚的汉子虽然不曾粗鲁呼喝,但腰间俱都别着趁手的刀剑,定然不是寻常过路打马之人。
当下心中有了计较,朝着汉子笑道:“几位客官打哪儿来啊?小的瞧着客官生的侠气盖世,又是一路的风尘仆仆,莫不是奔着王城里的英雄会去也?”
刚才率先下马的汉子睃了店小二一眼,道:“不错,你个小喽啰也能晓得王城里的事情,想必这些日子为了英雄会,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豪杰定然不少吧?”
店小二笑嘻嘻道:“这是自然,我们这个茶棚子,正巧开在官道边上,再往前去王城,可得有百十里地不见人烟喽!虽然打马不过一两个时辰,可总得下来歇歇脚吧!这不,小的才能稍稍混口饭吃。这些时日,来往过路的客官多是江湖之人,俱是为了王城里七月底要举办的英雄会。小的听了几耳朵,倒是真比那普通人知晓的多一些。”
许是店小二白日无聊闲散得很了,终于见着了人影,又许是这一套说辞已来回不知说了多少遍,嘴皮子一碰张口就来,竹筒倒豆子一般知无不言:
“瞧几位客官一路上风尘仆仆,定是远道而来,怕是还不知道,今年的英雄会跟往年可不相同。往年的英雄会,多是王城贵族们为了充实麾下,向天下英雄们广发招贴,以武艺本领论高低,那本领高的,入了贵族的眼,便可一跃青云扶摇直上,脱了民籍得个官身,还有金银财宝赏赐无数,名利皆得,岂不快活?
“年年的英雄会皆是江湖儿女们一展身手较高下的时刻,分外热闹。而今年更是盛况空前,有传言说今年的英雄会可是有咱们大秦王帝亲自坐镇,纵览天下英豪为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朝歌殿下寻觅一位良师教导功夫——若是能得了朝歌殿下青眼相加,那可是一跃进入大秦王族的顶级权利圈呀!说是跃龙门也不为过,哪里还用愁青云路不通?”
店小二说到此处,忽地低下声音,见几位汉子着急地支起耳朵听,心里满意地一笑,继续道:
“何况因有大秦王帝坐镇,届时那些权贵们定然一个不落地全部跟随,他们好面子,比试的彩头只会一个比一个多,各位好汉只要凭武艺说话,便能名利颇丰。
“便是不能中选,能一睹朝歌殿下的绝色风采,也是三生有幸了!”
待说完,几位汉子的脸上已经涌上喜色,朝着店小二颇为和善地笑道:“店家说话倒是利索,怪道今年天下许多英豪都奔了王城来,我等兄弟几人若是有一个能选中做了那朝歌殿下的师傅,也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喜事了。”
然后从腰间摸出二两碎银赏了店小二,便都起身辞了上马赶路。
店小二手里掂量着碎银,目送他们绝尘而去,嘴角牵起一丝凉凉的戏谑,道:“就凭你们,也想做朝歌殿下的师傅?”
而后又懒散地趴在桌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自言自语道:“又送走一拨!到月底英雄会开始前,各路英豪纷至沓来,这小半月时间我怕是每日都要被绑在这个破茶棚子里头喽。”
手指头戳了戳脸上枯黄的面皮,脸上已被七月的日头又晒又闷的发痒,心道这可真不是件好差事,下回见了她还得再讨两盒玉容膏敷敷脸才行。
一边又百无聊赖地瞄着不远处的官道,一边渴盼着天早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