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因着几日来桃花酿的熏醉,白茹和洞中的蛇儿们都早早栖了。
天族内乱,灵族也跟着风声鹤唳,逐流的月迷津算是去不得了,忘忧墟中多设了据点,由几个上灵盘查,炎凌和苍决摸到碧草间费了不少周折。
逐流见过鹊青后,便一直等在碧草间,期间跟白茹多贪了几杯酒水,正懒洋洋地支了颔默默地听二人说话。
“那时我猜测霍伯伯或许已遭了珵光的毒手,一时间气血上涌急火攻心,并未将他那句话放在心上,现在回过神来想一想,那话里似乎大有玄机。”炎凌轻震衣袖,捏起琉璃杯搁在唇边,迟疑许久,终没有饮下。
苍决迷惑地将他望在眼里,示意他说将下去。
“他说:想不到啊,你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跟他联手了?”炎凌咂一口酒,搁下杯,惑然看回去,“那密室中只有我、霍伯伯以及珵光三个人,珵光话里这个他,明明白白指的是霍伯伯,可他为何会说我跟霍伯伯联手了呢?”
苍决捏了捏太阳穴,看起来有些疲惫,末了,放下手来,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破墙而入,一眼便看到了霍伯伯的尸首,珵光用下巴指了指那尸首,又说了一句,可惜让他跑了。”炎凌深吸一口气,将杯中剩酒饮了个干净,接着道,“霍伯伯的尸首明明就躺在那里,珵光为何却说,他跑了呢?”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苍决顿了顿,沉吟片刻,道,“那子虚空既是珵光安插在尸族的细作,之前又设法让擒霜来试探过你的身份,那么他第一时间应该把你还活着的事告诉珵光才是,而珵光却说想不到你还活着。
再者,子虚空逃离尸族后,珵光竟带了不少人去霍家宅子找霍知遇,这点不是很奇怪吗?霍知遇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男子,是什么原因,竟让天族的元君如此兴师动众?”
逐流缓缓扶正身形,懒懒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糊涂了?当年圣婴被精怪们掳来桃花坞时,不也只是个人族少年?而那明月楼的大掌柜,谁又能猜得到,他竟是灵族的药祖药蛮儿呢?”
苍决看向炎凌,二人目光同时一闪。
逐流在二人脸上斜斜看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珵光是有目的的,一个有目的的人,不会毫无目的的杀人,这霍知遇就一定是霍知遇吗?”
“霍伯伯从小看着我长大,是我人世父亲的生前好友,而且我们两家是世交,他不是霍知遇又是谁呢?”炎凌紧蹙了双眉,着实有些想不通。
逐流叹口气,“那你再想想,卢明月祖居宿安,这明月楼打四十年前就是宿安首屈一指的酒楼,照理来说,卢明月就该是简简单单的卢明月才对,可他不是,他是药蛮儿。”
炎凌怔住了,往事一点点翻涌上心头,在宿安成长的十五年时间,无数次见过霍知遇,却没有哪一点能够佐证霍知遇不是霍知遇,而是别人。可逐流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亲眼所见的事也未必都是真的,可霍知遇如果不是自己的霍伯伯、不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又能是谁呢?
“我明白了。”苍决眯起双眼,虚看着几案上的酒杯,“子虚空离开尸族后,第一时间找珵光通秉的事一定事关霍知遇,所以在珵光遇险时,他才能第一时间把他救走,因为他知道珵光一定在霍宅。”
“霍伯伯跟天族能有什么牵连”炎凌的心里乱成了一把疯长的蒿草,他还是很难相信,这个如父亲般慈祥温和的霍知遇,会是别的什么人。
“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想。”逐流打个哈欠,揉揉眼睛,继续道,“珵光的目的是什么?是至尊之位。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个目的服务。”
顿了顿,伸出手指在琉璃杯中沾了一滴清酒,往桌面上画了个“一”字,“他应该怎么坐上这个位子呢?自然是肃清一切障碍。”
又画个“二”字,继续道,“他最大的障碍是什么呢?是失踪已久的佑光天帝,天帝不死,珵光即便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接着画了个“三”字,“那么问题来了,天帝在哪儿呢?天帝能在哪儿,才能让珵光翻遍九墟都找不到?亦或者说,翻遍九墟也很难找到?”
“自封元神?”苍决立刻想到那自封灵息、走六道轮回的药蛮儿来,一千年前曾有灵族人出动,翻遍了整个盘古都没有将药蛮儿找出来,若不是前阵子因着逐流尝出了多情熬的机妙,自己这一干人等,也断然不会发现那卢明月就是药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