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空谷之约(1 / 2)化仙鬼首页

短短几日,落英谷闹鬼一说便于坊间传的扑朔迷离。

以往五年一度的百花盛会一开,宿安城要从二月末热闹到三月底,云游客们来往成群,赏完蕨萝昙再赏其他奇花异草。明月楼耍狮弄舞张灯结彩,一坛坛多情熬在楼内靠墙齐齐码到屋顶。云游客们往往长聚于此,通宵达旦,喝酒行令,酒色缠绵,不亦乐乎。

而今年因这百花盛会上的奇诡之事,赏花游客纷纷于次日检点行囊匆匆离去。落英谷闹鬼之说越传越奇,直传的神乎其神。其中传言最盛的,说是:“落英谷本就是个死人坑,埋得都是孤魂野鬼,恶鬼用蕨萝昙作饵,以异香诱人,吸人魂魄。谷中昏倒的游客,搞不好就给吸走了一魂两魄,若不把魂魄找回来,即便不死,也要变得痴痴傻傻。”

听此传言,炎凌只当笑谈,照例出门游玩,只是长街之上行人寥寥,偶有路人也形色匆匆,想来均被那恶鬼瞎话给唬住了。

转眼十余日过去,正值满月,父亲炎萧接待完最后一位病患于戌时闭户,宿安城一派寂静,偶有犬只吠鸣。

炎凌翘着二郎腿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久不能眠。这些时日,他时常回想百花盛会当天的所见所闻,虽不信传闻中的恶鬼怪谈,但那天自己也绝不只是睡着了那么简单,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阵子九儿与自己状貌如常,一切安好,宿安城也没再传出什么怪事。倒是那个叫苍决的少年,留下一条玄衫便没了踪影……

他抖动着翘起的那只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

玄衫是上乘的锦丝玄衫,对襟处绣着状似骷髅的奇怪暗纹,炎凌捏起玄衫一角置于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这时朗月清明,皎洁的月光从窗外一格一格的照进来,炎凌看了眼窗外夜色,当即下定决心,将玄衫搭于臂弯,推门走了出去。

明月楼这几日生意寥寥,店门口的伙计用干瘦的身躯倚在廊柱上打着哈欠,见来客是个衣着华丽的俊俏少年,当即抖擞精神道:“客官里面请!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吃宴席还是喝花酒?”

“伙计,六坛多情熬,一桌上等宴席!”

“好咧!”店小二把手上的抹布往肩头一甩,随即扬起脖子拖着长音给后厨报菜:“六坛多情熬!一桌上等宴席!”

“等等”,炎凌打断伙计,“酒菜须得差人给我送去。”

“哟,好说!小爷您自管报上哪门哪户,酒水饭菜热热乎乎即刻送到!”

“酒菜随我送去落英谷。”

伙计尖尖的细脸一沉,低声道:“这……难道您没听说落英谷大白天都闹鬼吗?”

炎凌从腰间捏出一锭银子扔给伙计,“拿着!”

银子好像烫手一般,被伙计在左右两手之间颠来倒去:“小爷,您别让小的为难,落英谷去不得啊……”

不待伙计说完,又是两锭银子掷了过去,小伙计眼疾手快,一手捉住一个,嘿嘿笑道:“小爷您先坐,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差人随您去落英谷!”

那小二手脚利落的把一面桌椅抹地干干净净,指引炎凌落座,随即转身闪进后厨。

随行的是个彪形大汉,浓眉大眼,看相貌颇有些胆量。那汉子只管挑着扁担埋头走路,酒水饭菜分置于扁担两头。这人脚步稳健,行走极快,炎凌紧随其后。

一路无话,待行至谷口。彪形大汉举头四望,虽满月当空,但谷中凄寂,偶有无名之鸟放声长啸,听来只觉毛骨悚然。汉子露出惧怕之色,呼吸略显急促。

炎凌向前引路,指着谷中一处高坡,对那汉子道:“就是那里了。”

彪形大汉随炎凌爬坡上坎,待到得坡上,于一颗秃桃树下卸下酒菜。

炎凌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作辛苦费向那汉子掷去,汉子接过银子不待作揖答谢,一只秃鹰忽然从上空冲了过来,直冲汉子面门,彪形大汉当即怪叫一声,屁滚尿流绝尘而去。

望天,望地,望空谷幽幽。炎凌只觉好笑,明明百花盛会当天只见过那苍白少年一面,却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苍、决”,他拂袖沉思口中默念。念及至此,初五当天直直递过来的那只手,伴着拨浪鼓的声声脆响重又浮光掠影地闪了过去,就着夜色沉寂,一节苍白透明的骨节在脑海中无形的抚过左颊。他迟疑着伸出自己的左手,也于左颊之上轻抚一下,春寒凉意依旧,指尖冰凉。那手当空停滞,迟缓地化作一个半响不响的耳光。

当真是着了魔,奇也怪也。他用一记裹着春寒的耳光,让自己停止了胡思乱想。

一别十余日,落英谷景致不曾变换,白昼里如火如荼的遍野芬芳,夜里看去,成了朦胧胧被满月镶了毛边的世外桃源。唯有玄衣少年傍身饮酒的桃花树,夜风中摇晃着几枝秃枝,为谷中幽景平添萧瑟。树下卧倒的空坛,比原来多出许多,落满了枯黄的桃花瓣。

“果然如此。”炎凌黯然自语,单膝触地,掠起一角洁白衣袖,将空坛上的花瓣尽数扫去,又将空坛码至一侧。明月楼的酒菜透过食盒散出缕缕温热的市井香气,他将顶沉的多情熬一坛坛提了出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