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曾翰乜了梅子浚一眼:“年纪越大,脸皮越厚。”
“好好好,我这个电灯泡碍着你了,我这就走。”梅子浚哈哈笑着离开。
病房里只剩我和陆曾翰,我和他相对而望,好像已是万语千言。半晌,他坐到我床边,拿起我的手细细看着,问道:“那天梅子浚那枪没伤到你吧?”
“没事。”我看着他恍如梦境,“只是震得有些疼。你呢?还难受吗?”
“现在不了。”陆曾翰说话还是有些虚弱,“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发作。放心吧,有医生在,会越来越好的。”
“对不起。”我低低地说着,想看他的脸却有些惭愧,“是我害的你这样。”
“不要这么说,傻瓜。”陆曾翰轻轻叹了口气,把我揽进了怀里,他的怀抱依旧是那么温热,贴在他的胸口,就是踏实和安心,我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这么依偎在他怀里,此心安处是吾乡,他的怀抱,就是让我心安的地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温暖踏实的地方。
“可乔,”陆曾翰的声音温温的带着一丝旖旎,“你上次提的那个问题,我想过了。你说如果你的病好了,你和她合二为一,我还能不能接受你。我想了想,这就好比一个人长了个瘤子,我爱这个人,但不可能爱这个瘤子。但如果有一天没做手术,这个瘤子被身体吸收了,我能因为这个人吸收了那个脏兮兮的瘤子,就不爱她了吗?你和她是独立的时候,我爱你,而恨她。你和她合二为一的时候,是你战胜了她,我只会更爱你,爱一个坚强、善良的傻瓜。”
他的声音很暖,让我的鼻子忽然有点酸酸的。这么一说,我好像释然了很多,也许就像他说的,我的病好的那天,必然是我战胜她的那天,就像吸收的瘤子,诶,不对,瘤子?我忍不住斜看着他:“谁是瘤子?恶心了吧唧的,你才是瘤子!大毒瘤!”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瘦弱的身体不由随着咳了两声,把我搂得更紧,“能反应过来了,还没那么笨。”
病房的窗外,月亮已经升起,圆圆的好大一轮,我依在陆曾翰身边,心里忽然生出很多希冀,我希望我的病赶快好,我希望他的身体尽快回复,案子尽快了结,我希望我和他能心无杂念,再去海上扬帆远航,下次,我一定要他教我怎么玩帆船。
我一周之后出院了,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是实在不想在医院待下去了。陆曾翰的情况也在渐渐好转,在药物治疗下,身体的脱毒进行得很快,但是后遗症还是会偶尔发作。
出院的第二天,梅子浚安排了我和贺建刚见面,是在看守所内。见到我,贺建刚有些意外:“我认识你,你是小敏的心理医生。”
“是,”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暴露任何情绪,“我给小敏做过心理治疗,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我陪着她,教她用画画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感。她很聪明,一学就会。”我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小敏的事,他听得很入神,和每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一样,会跟着我的讲述时而长叹,时而微笑,时而眼圈红红。
他对我也因为小敏的话题,从开始的防备,到后来热切地让我再多说些小敏的事:“我听说过你的事,如果不是你,小敏死也是冤死的,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那我今天能不能求你帮我一个忙,就当谢我?”我看着贺建刚问道。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822大案吗?”我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辛伟民的人?”
贺建刚低头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记得了,太久了。”
“请你帮我再想想,这件事对我特别重要,我家已经有太多人死在这件事上了,你有女儿,你能体会骨肉冤屈死去的滋味儿。”我的眼圈有点红,“如果你真的要谢我,只要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我就好。”
贺建刚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道:“辛伟民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爸爸。”我的眼泪落了下来,“你记得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