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本就体弱,几棍下去,女人便抽搐着没了声息。
女童抱住她的尸体不停摇晃,放声大哭。
小厮吐了口吐沫,举起棍棒又欲动手,却见一道身影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抱起女童就跑。
小厮也不去追,喝骂了几声,费力的拖着女人的尸体进到后院。
邻座的众行商收回目光,继续吃吃喝喝,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
张元禄轻叹了一声,说道:“也不知怎的,自从五年前新皇登,世道突然就变了。”
“南境瘟灾大疫不断,京畿赤地千里,飞蝗漫天,北境荒岭横沉,大雪封山。”
“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灾民、难民。”
“其中尤以北境灾情最为严重,我听闻,那里人肉之价,已经贱于犬豕,肥壮者一枚不过十五钱。”
“这帮狗日的东西,人也能拿来卖?!”
砰的一声,桌子险些被铁牛拍散架。
“要不是刚刚那人救的快,难不成连孩童也要成了菜肉?”
“救?”张元禄苦笑出声。
“刚刚那个应当是人伢子,敢冒着丢掉小命的风险过来,可不是为了救人的。”
铁牛愣住:“此话怎讲?”
“他将那孩童带走,要么打断四肢丢进城里乞讨,要么卖到大户人家当奴仆。”
“流民里面,最值钱的就是孩童。”
“尤其骨相面皮好的女童,勾栏养瘦马,价格极高。”
“人伢子就是专门干这种行当的。”
铁牛当即大怒,猛地站起身。
可再抬头望去,那人伢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得回身狠狠瞪了张元禄一眼:“怎地不早说?”
张元禄无奈又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到处都有,哪里能管的过来?”
“我从上京一路走来,看的都麻木了。”
铁牛目若铜铃,提着刀,又欲去找刚刚杀人的小厮算账。
欺凌身无分文的难民,这种事连土匪都不会做。
绿林圈有自己的规矩,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乃是基本道义。
谁要是干了这种事,以后就不用混了,脊梁骨都得被戳断!
张元禄一把将他拉住:“因为官道上灾民太多,为保持信息传递通畅,各地官府都颁布了禁令。”
“凡疏于职守,放任流民冲击驿站者,杖毙当场。”
“所以刚刚那小厮若不杀人,死的就是他自己,驿丞不会饶了他。”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找驿丞算账?”
张元禄又道:“驿丞要是不这么做,他自己也要掉脑袋。”
铁牛被绕的有些晕了,烦躁无比,抓了抓头发,嚷嚷道:
“老子管他娘的这么多,干脆全宰了算逑!”
丁成扫了他一眼:“坐下,吃饭。”
铁牛愤愤不平的坐下,丁成又招招手,喊来跑堂的小二,询问道:
“官道上如此多的流民,都是往哪去?”
小二弯着腰陪笑道:“回大人,基本上都是要去安阳城。”
“安阳城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那肯定是容不下的,就算容得下,也不可能让他们进城啊!”
“谁都知道安阳城富,城门一开,难民都跑来了,哪里能吃得消。”
“不过城里的有贵人老爷心善,隔三差五就会设棚施粥。”
“那些闹饥荒吃不上饭的得了消息,就都往安阳城跑,虽说吃一顿饿三天,最起码命能保住不是?”
听闻此言,土匪们都有些唏嘘。
想不到山外面的世界,已经烂到了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