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因为自己不得不亲手杀死这位亦师亦友的前辈，黄粱实在不愿这般作为。长长舒了口气，压下心中早已翻腾的念头，改为双手握剑，听见孔师发问，黄粱回道：“太多人不想走你的路。“

“可他们都站我这边。“这是事实，九位边军统领都以孔师为首，甚至皇帝陛下也默许此事。天下大势系于孔师一人，毫不夸张，绝对没有半点水分。

黄梁回道：“我说的他们是百代千年后的万民，你不能替他们做决定。“孔师笑了起来，道：“那你又为什么替他们做决定？你们不过是得人庇佑，侥幸胜了，就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小人嘴脸！还跟我说什么天下万民？好笑！“黄粱左手紧握右手，剑气嘶鸣，免得长剑脱手，缓缓道：“你是个异数，天地间的独行者，不会有人真正与你结伴而行，你这条路注定只有你一个人。“好似听见什么笑话，孔师笑岔了气，半响方问道：“那你又是个什么？，那个丫头还跟着你吗？你这般行事，与我何异？大小之分罢了，你也是个孤者，谁又来杀你？“

是啊，本可以稳居天下武道之巅的秦罗敷散尽功力，立志为天下文人正风骨的那个读书人也死了，那个满口荤话，担尽薄情寡义，却肃清朝纲，除天下数十年积弊的家伙也死了，无依无靠的傻大个在家破人亡之后，也被自己用一座太山活活压死，尸骨无存，也没活！你不是孤者，谁是？

你不过是没有我的本事，掀不起这般风浪罢了。

邋遢道士身形瘦得可怜，如风中落叶般晃荡不定，大口喘息道：“后世自有公论。”

“后世吗？“孔师呢喃道：“你也不相信自己了吗？“

记得印象中的那个邋遢道士做事一板一眼的，爱恨情仇，计算分明，无论是非对错，都敢去做，也敢去担责，做了，没有不敢认的，真急眼了敢去打那个读书人，也敢跟自己争。哪像个道士？更像个．.．汉子。

这样的一个讨厌道士，如今却不讨厌了，可现在这个不讨厌了的道士，不再急眼，跳脚之后，却又讨厌了。

孔师神魂消散，再无半分挽救回阳的可能，魂归天地之际，回望往昔道路，只觉世事皆如一场大梦。

四十年了，终生为大道而行，尚未得道之时，志高意满，觉得自己能平定天下，开万世太平，可如今，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临了临了，却又不自信了。

孔师思绪如走马灯般回到尚未天崩地裂之时，这一切起于什么时候呢？是了，这一切都始于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