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黄师傅草草埋葬好之后,李乐之牵着无常漫无目的地行走于无边荒漠之中。她不识路,只能靠着刚刚东升的旭日辨别大致的方向。与其背道而行,一人一马,长长的影子笼罩在前面,蹒跚迟缓。
旭日高升,一夜的殊死搏斗,奋力逃命又未曾进过一丝水米。李乐之越走,视线越模糊......
“惟安,惟安,惟安!”
“......”
眼眸微微睁开,眼前虚幻模糊的人脸逐渐清晰。
是赵霁。
“惟安!你醒啦!你终于醒了!”
“我们现在在哪?”
“你晕在了荒坡上,是红糖带我找到了你。现在我们在一小片绿洲里。”
赵霁见李乐之想要起身,赶忙来扶。
“你伤的重,先别起身。”
李乐之才发现自己身上裹了布条。
“你...你给我上药了?”
“没有,我本来想帮你把衣服解开看看背后伤口的,只是刚一碰你,你就反抗得厉害。我怕又伤着你,就只在外面裹了我的里衣把血给止住。”
李乐之暗舒一口气。
“呵,你们汉人真是娇气,都晕死过去了还顶着那套迂腐做派。”
出言嘲讽的是被李乐之从疏勒城牢里救出去的异邦男子,他远远的倚在一棵胡杨树下,嘴里叼着一支蒹葭,即使双腿残废,衣衫破烂不堪也掩不住那自成的一派风流邪气。
“惟安别理他,要不是我用刀抵着他脖子让他带我回来寻你,他早就骑着红糖不知走哪去了!”
“怪我?我为什么要救你,我帮你们逃出牢狱,你带我出城,两相抵消,各不亏欠。”
“你!”
李乐之拦住还要争论的赵霁,看向异邦男子。
“是,我们两不相识,自然没有一定要回来救我的道理。”
“只是......”
李乐之拔出腰间匕首,微眯着眼,对不远处异邦男子的面庞比划描摹。
“你命现在在我们手上,我想让你做什么,自然你也没得选。”
男子撇了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拍拍没了知觉的双腿一副悉听尊便的顺从模样。
李乐之见此模样,又躺了回去,赵霁怕她躺在草地上背上的伤不舒服,跪坐在地,作势让李乐之靠过来。
她没过去,只拿手枕在头下,躺在如茵的草地之上,仰望着碧蓝如洗的无际蓝天,直到此刻,她才有大难不死,劫后重生的感觉。仿佛昨夜所有的杀戮,烽火,死别都留在身后的那座城里,随着燃烧后的烟雾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三人因李乐之伤势过重,不得不在绿洲中修养一天,
是夜,
漫天的繁星密布,月牙似钩,璀璨银河横亘紫黑色的夜空,四周只闻呼呼夜风和不知名昆虫此起彼伏的鸣叫。
赵霁自从找到李乐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刚入夜就已经睡死过去,轻轻的打着鼾声。
而异邦男子也闭了眼靠在那棵胡杨树下,没有动静。
李乐之见此,缓慢的挪到了绿洲湖边,将已经浸满血迹的军服脱下,露出了贴身穿在裹胸布外的寒水纱,在月与星光的映射下,它显得更加柔和,拿在手中就如在身旁湖中掬起一捧活水。
因着这寒水纱,她其实并未有什么大的创口,但所挨刀剑,铁鞭的力道一丝不会少。所以她现在浑身都是交错纵横的乌青伤痕,表皮未破,皮下的血肉却好不了一点。
李乐之俯下身去贴着银白湖面,解下束发,以手掬水清洗着发上的血迹。幸而她从家中带来的伤药一直被她藏在红糖的马鞍之下,否则还不知在这荒漠中去哪找药。
轻打一个响指,红糖就踱步到自己的小主人身边,跪下前蹄,方便自己受伤不便的小主人。
“真乖!”
李乐之伸手抚摸红糖耳朵,惹得红糖高兴的打了个响鼻。
“嘘,低声些。”
“......”
化瘀的伤膏被揉化在伤口之上,疼的李乐之倒吸一口凉气。随手拿了赵霁给她绑伤口的衣物咬在口中,不想发出一丝声响惹醒熟睡的两人。
前面的伤都好弄些,可这背后上药却颇费一番功夫,正当她偏过头背着手给后背上药时,忽觉被人窥视的异样。
她蓦然回首,身后的两人依旧闭眼熟睡,不见一点转醒的模样。
“……”
“别装了,再装我也会杀了你。”
异邦男子暗暗睁眼,刚刚还在湖边处理伤口的李乐之就已在他身边,手中拿着白日里威胁他的那把匕首,抵上他的咽喉。
“何必呢,”
男子挑眉轻笑,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推开抵在颌下的匕首。视线向下扫了一眼,歪头撇嘴。
“其实你不围这个我还发现不了。”
“因为...和我的差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