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丽丽登陆地点不详,一会儿说福建,一会儿是广东,还有消息说要登陆辽宁,总之,无处不在,万事皆有可能。而飞机呢?因天气预报,忽而能起,忽而又取消。
今年的暴雨尤其多。前一晚,北京竟连续闪电一个多小时,像老天没关好灯,一闪一停,一停一闪,电闪雷鸣时,朗因有种不好的预感,明天飞不成。
“宋江总,咱们正常出发吗?”朗因五点多给宋江发消息。
说来好笑,滴水公司让员工们各自取个花名,理由是便于管理、打破壁垒,同事间别某老师、某总、某主管叫着,听起来怪生分的。但人的社会,哪能因为名字的改变,规则随之改变呢?花名都取了,“总”和“老师”私下里还是会叫,这种不经意、本能式后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对权威的敬仰和忌讳。
“小恭,照常。”宋江回。
“行吧”,恭亲王朗因想,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把他堂堂一个王爷喊成“小恭”,他还是有些不爽。
八点的航班,六点必须出发了。夏天,天亮得早,一夜闪电,一夜雨,晴了,白云成鳞状淡淡洒在微蓝的天空。朗因背个双肩包,坐车去首都机场,他查了查航班消息,前面的飞机都晚点,再次映证了他的推测,飞不成。
“恭亲王,宋江总说改高铁,麻烦你马上去北京南站。”花荣的消息。
得!离首都机场就两公里了!朗因得令,掉转车头。
朗因昨晚被老天的灯开开关关弄得神经衰弱,本来就没睡好,又被宋江的主意变来变去燃烧了心头怒火,他冲着手机屏幕,骂骂咧咧,“傻逼!”
司机够敏感,马上回嘴,“骂谁呢!”
“骂领导!”朗因没好气,“去南站。”他修改了终点。
司机一听和自己无关,打了个哈欠,“哥们儿,气不顺吧?领导就是用来骂的,想当年,我当领导的时候,我心里清楚,下面那帮兔崽子天天都在背地里骂我。”
朗因知道北京的网约车司机、代驾,最是藏龙卧虎,多的是破产老板、大厂裁员,他没心情和司机聊天,司机却自动和他攀谈起来。
“哥们儿,你这是去出差吧?”
“对。”
“我以前是程序员,在晨风上班,手下最多的时候,四十多号人呢!”
“晨风,我知道,大公司,做快消品的。”
“前十年还不错,两年前就不行了,竞品太多,线下生意也不行。去年,我被裁了。”司机在红灯时,干脆扭头和朗因聊。
“没找新工作?”朗因随口道。
“怎么找?三十五岁以上,很被动,我们这个专业是不要颜值的青春饭,知识要常更新,我也加不动班了,找了一个月工作,都没有进二面,有个单位,过去带的实习生现在成了小主管,他面我,太尴尬了,不找了,找就是降薪、降尊严,算了。”
“开网约车,收入还过得去?”朗因睡意全散,有点好奇。
“五六千,维持生存,好的时候,七八千。”司机答得无奈,“我注册好久了,以前是好玩,年薪百万,到手几十,但周末就想出来开个车兜兜风挣一张孩子小床的钱,觉得是白来的,体验生活。谁知道,现在就是生活本身。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坐吃山空,一家老小的。”
“没想着,什么时候,再重出江湖,回到职场?”
“这把年纪了,”司机从后视镜中,上下打量朗因,“我83的,你比我小几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