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成功从车里找出笔记本并返回酒馆的时候，他一进门就发现万晓玲已经从吧台转移到距离门口不远的窗前卡座了，而当他落座后观察到桌子上除了摆放着自己那刚刚只喝了两口的酒杯外，万晓玲面前则摆放着两只酒杯，一只已经喝了 2/3，另一只则还是满的，但马成功很快就意识到，这两杯显然都不是万晓玲在一开始点的西柚风味精酿。

“呦，你今天挺能喝啊！都整完一杯了！”他打量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万晓玲，只见她完全没有微醺上脸的迹象，甚至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脸色还显得有些苍白。

“这不是旅途奔波渴了么？你这个专车司机不称职啊，也没给我提供矿泉水！”万晓玲瞥了一眼马成功，心中暗暗嘀咕着，“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心中的五味杂陈他真的看不透？可是如果你说他感情迟钝、心思大条，今天这大老远的约我出来难道真的就是谈公务？”想到这里，她便伸出手去，向对方索要他手中的笔记本。

马成功示意她稍等，然后打开那本笔记本，翻到了相关的记录，然后调了个方向，递到了万晓玲那白皙纤细的手中，“你看看，我把要点都记录在这了，你往后看，足足写了三页，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有没有漏洞，我们可是被骗怕了！”说到正事儿上的时候，马成功的心态变得一下子自然起来，就连说话的底气都更足了，这让万晓玲听起来感觉又好笑又来气，笑的是马成功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汉子也会有着矫揉造作的一面，气的是自己和他之间就这么一层窗户纸的事对方怎么就这么怂！

公务上的事情似乎更容易消磨时间，一边是马成功对“天才启蒙”未来发展的心心念念，一边是万晓玲对自己专业法律条款的兢兢业业。一个多小时的时光转瞬即逝，在万晓玲的解读下，似乎这次合作的初步意向没有什么硬伤，看起来也不存在恶意的欺诈或者霸王条款隐藏其中。就在马成功在内心为“天才启蒙”的这次转折而欢呼的同时，万晓玲也从忘我的工作状态中苏醒了过来，二人同时伸手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但发现杯子里已经滴酒不剩了，而那已经不知道是他们各自所喝下的第几杯酒了，现场只有满脸通红的马成功印证着那些酒的下落，而他对面的万晓玲依然是一脸平静，面无血色，唯有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而幽怨。

“晓玲，还是得多谢你啊，要不是你这个大律师坐镇，我们这真是前怕狼后怕虎。本来现在做个生意想赚钱脑子就不够用，结果骗子还越来越多，辛辛苦苦挣点儿钱除了给房东交租子剩下的还不够交智商税的呢！”马成功又扫码点了两杯酒，然后一边发自肺腑地感谢着万晓玲的帮忙，一边在心底里催促着自己快快进入正题。

可还没等马成功内心中另外一个自己有反应，万晓玲率先开口了，她特意在说话前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大波浪，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优雅体面，“好了，说完‘天才启蒙’的事儿，咱们要不要说说……说说你自己的事儿……”她那本来白净的脸上此时终于泛出一抹红晕，那原本与马成功对视的双眸终究还是向下躲去，“我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去‘天才启蒙’直接帮张文胜打理？你就别开什么网约车了，好歹你也算是‘天才启蒙’的合伙人，又不是没位置给你？或者，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打算么？我是说……我想说不仅仅是事业上，你的未来有什么打算么？且不说我认识的那个马成功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文体活动也出类拔萃，能力出众还相貌堂堂，就单单说他的性格和心态，至少也是乐观、积极、阳光的，可是我现在眼前看到的马成功，却少了那种锐气，我……我想说的是……你可以走出来的，事业固然很重要，感情其实同样重要，我觉得……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伴侣，一个真正懂你的灵魂伴侣。”

看着面前脸颊越来越红、语速越来越快、双肩越来越抖的万晓玲，马成功心中既感觉松了一口气，又暗骂着自己为什么还是没敢率先开口。他不想看到万晓玲为难，但今天他约她的目的，不就是来面对这份为难的么？既然早晚都要面对，不如就在今晚吧！

想到这里，马成功抖擞了一下已经倦意重重的精神，也搞不清酒精的作用是让自己更萎靡还是更振奋了，只知道自己用尽了全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么直勾勾地凝视着眼前那个不敢直视自己的老友，恢复了往日的说话风格，“晓玲，你觉得我需要一个灵魂伴侣，那你呢？”

皮球就这么被马成功踢到了万晓玲的头上，她竟然被问得一时哑口无言，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她想过马成功会拒绝、会搪塞、会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直接开始劝慰自己不要执着，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直击她的死穴——正是自己一直以来需要找一个伴来驱赶孤独的蚕食，才会在马成功离婚以后唤醒曾经青春年少时的那份情愫。而她喜的是马成功终究不是木头疙瘩一块，他还是看透了自己的小心思，同时他这一问也意味着他是懂得自己内心的苦楚的，另外她也为看到眼前之人又恢复了那种充满灵光和邪气的表达方式而开心，毕竟她所期待的灵魂伴侣首先是一个独立而自信的男人。

“你觉得呢？就连钢铁侠都需要有一个灵魂伴侣，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就不是血肉之躯？”心动归心动，万晓玲在嘴上可不愿意马上缴械投降。

“晓玲，咱们从小学就认识了，到现在也算是交往了快 30年的老友了，人生能有几个 30年？这么说吧，同龄人之中，恐怕没有别人更了解你了！你在我眼里不仅仅是血肉之躯，甚至有的时候还是血肉模糊呢！”马成功露出了他那曾经每天都会挂在脸上的坏笑，特意顿了顿，这是他在耍冷幽默时的固有节奏，“因为你对待朋友太奋不顾身了，经常会委屈了自己，就像以前咱们小时候课本里的那些战斗英雄，动不动就血肉横飞。”

原本紧张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只见万晓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怎么听都不觉得你这是在夸我啊！说重点！别跟我来里格儿楞，你就说我到底在你心中是不是个女人吧？！”

“瞧你这话问的，叫你女人我都觉得老气，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当初的那个女生，还是个品学兼优、要强独立、兴趣广泛、人缘极好的女生！”马成功说得诚恳，万晓玲听得开心。

“那……这就完了？不是，你还没说你到底觉得我该不该去找寻一个灵魂伴侣啊？！”现在的万晓玲已经抬起了头，迷离的眼神盯视着马成功的双眼，仿佛希望用自己目光中的醉意把对方捕获。

“当然需要了，你自己都说了，钢铁侠都需要有灵魂伴侣，要不我介绍一个给你认识？”马成功这不着四六的态度自然又引来了万晓玲的一个白眼。

“那你倒是说说，谁适合做我的灵魂伴侣？”万晓玲不依不饶，难得在她这样一个理性女律师的脸上竟然露出了邪魅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