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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天晚上,z没去看讲座。他和另两个学生抱着一堆物件往班主任办公室送。z站在三人最后,是被临时叫来帮忙的,其余两人则常与教师们打交道。z随前面的学生进办公室,最后关上门。

一进来,一股热流直扑z的面门。冬天里学生都穿着厚实衣服,难以适应这种暖气。z贯了一口热气就感到头昏脑涨,突然发觉心中随全身四肢闷热流汗而涌起的焦躁和不安。他将东西摆放好就准备离开。他往门口走,转头看见那两人还在办公桌边上没动。高高瘦瘦的男学生还在同班主任讲话,洁白干净的脸上被热气捂出红晕,耸着肩,摇摇晃晃地站着。女学生两只手撑着桌子,上身前倾,转头在同学和班主任之间摇摆视线。z在原地考虑一会儿,又准备出去。他听见身后班主任突然喊住他,回头看到几个人一脸的难以理解。迟疑片刻后,班主任开始数落z在学习上的缺陷,眉头皱着,但嘴巴笑。z就站着不动,直到又被叫过去。老头伸手朝z耳朵抓过去,z向后缩头躲开。班主任瞪眼一愣,随后抬手往z脸颊上拍了两下。力道正正好,足以侮辱学生的自尊心,但又让他没法跟人说那是“两个巴掌”。结果他指甲划到z鼻子上的痘泡。z顿时头皮发麻,不自觉向后退几步,但小老头动作更快,手又连贯地抓上他耳朵。z后退两步,脑袋就歪着给拽回去。他这时浑身一直冒汗,后背也开始感到仿佛针扎的刺痒感,脑额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塞,鼻尖仍在传来剧痛。这些近乎让他神志不清。然后就发生了警察所了解到的事。z立即跑了出去。

z来到走廊里,伫留在人流中。人群涌动,来来往往。亢奋的身影,自如的呼吸。那些学生活跃地与他擦肩而过,急促的脚步摩擦地面发出声响。他们经过,打量他,再离开。他们靠在窗边、并排行走,在过道和教室之间进进出出。z听见楼上几个人在奔跑,教学楼外羽毛球和拍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弹响,楼梯间有些人在喘着气向上爬。他们在说话,并且不停地笑。

z心中又烧起那股无名的痛苦,他根本没法承受。同龄人最叫他受苦,让他受屈辱!此刻他眼见这些存在一如往日:这一切如此疏离遥远而虚幻,似乎是感官在逐渐丧失原本的清晰和真切,令他正从所有的彼此相干中剥离。崩溃,他简直要跪倒在地。他胆怯地皱着眉,在无尽的手足无措中只好闭上眼,乞求死亡就这么突兀而仁慈地莅临到他身上,带给他这短短一生最具同情心的解救。但这根本不可能。此处囚禁着苦涩的空气,上方是黏腻而缥缈的灯光。他只能再次匆忙前行,力求不漏声色,体面地离开。

学校外。傍晚路边一片昏黄的雾气,明亮的路灯和纸堆里猩红的火苗。哔剥哔剥的灼烧声中夹杂着几声咳嗽,几个人影摇摇晃晃立在烟霾中。湿润的脸颊上映着火光,视线穿过空中悸动的灰烬,直盯着地上一团抖动的焰火和周围发黑的纸屑。穿着厚重衣服,热气从纸堆里涌出来,贯进他们的衣袖。这股闷热使他们昏沉。背上都是冰凉的汗水,嘴里只剩下香烟的酸涩。走过这片迷蒙的地方,剩下的街道仍然冰冷而肮脏。地面上到处是灰白的脏雪,堆在路边散发出阵阵寒气,裹挟在那些哀悼当中。

z回到出租房楼下,等电梯。身旁传来说话声,z以为那人在打电话。“我问你几岁!”这人提高声音。z扭头朝他望一眼,他个子不矮但仍需仰头看z。“十六。”z又转回头去。

“在哪上学?”

这学校的名字很拿得出手。z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