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章指着被冰牢困住的殷心,招手道:“曦河,去把那个东西,给我带过来。”
冷冽的灵光闪过,坚冰化成一滩泛着寒气的水。
曦河提起殷心脑袋上稀疏的毛发,将它带到段离章脚边。
“主人。”他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又挪远,那眼神好像在说:“脏。”
段离章笑了,拍了拍腿,柔声道:“我不嫌脏。过来,把它放我腿上,让我好好与这位老朋友说会儿真心话。”
曦河站着不动。
“……”段离章深吸一口气,再次拍腿,皱眉道:“放!这儿!”
是命令,就必须简明扼要。
曦河懂了,这便是必须要听话照做的意思,同时认真学着段离章的模样,皱了皱眉。
殷心被放在了段离章腿上。它悄悄观察着女修的神态,总觉得她眼下如此平易近人,定是包藏坏心。
两者冷不伶仃刚对上视线,殷心便开口了:“你随便问,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我看你还挺主动的,这不是都说一句了吗?”段离章爱怜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做出交心姿态:“心儿啊,从前是我不好,但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多个朋友多条路,没必要过于防备。”
朋友?殷心转动眼珠,没有搭腔:“……”
“你也看得出来吧。”段离章叹气道:“我与华霭,虽是师徒,但并不对付,只因他对我之所作所为,实在是天怒人怨。”
殷心挤了挤脸上的肉,表情古怪道:“你想说什么?”
“我也看得出来,你与华霭,同样不对付。”段离章缓缓道:“你可知什么叫做水分清与浊,情意亦分真与假。”
情意?
殷心没搭话,但心中却是想,华霭的血魂仙功,非年少浸淫不可修炼至臻。
这女修难道是在情窦初开时,对华霭动了真情?
华霭那人,表面上看是世人艳羡的谪仙,本质却是冷血至极,或者说……他们皆是如此,这世间不论男女老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人”,而已。
他们从不谈什么情爱,从出生便没有那种东西。
所以,这女修是因爱生恨?
这才频频与他们作对?
殷心嗤笑一声,“我只知,他是养虎为患。”
华霭那人,总以为自己的计划最是完美无缺,也总是闲得无聊,喜欢将铁板钉钉的事,增诸几分不确定性,美其名曰有趣。
现在好了,人在牢里坐,够有趣的。
“你说得对。”段离章眼中透出一丝狠厉:“我虽修华霭的血魂仙功,但这过程堪比熬鹰!我恨他!便是甘愿成那噬其骨啖其肉的虎!”
殷心不知想到了什么,翻动了两下嘴皮,笑了:“哼……你曾落入他手里,能活着便是不错了!”
“这我可不认同,若我同你这般消极想法,如今我便仍是他的‘好徒儿’,他也不会行差踏错,落入我手。喔,对了,包括你。”段离章提醒殷心,现在到底是谁在做主。
“……”殷心无话可说,这方面,它也见识过不少。
某些女修便是如那蛇蝎,蛰伏十年,一击夺命。若是狠起心来,心上人的皮肉也能亲手用刀割。
“不论身心,我皆是死过一次,修仙界多的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不上吾等邪魔,我也只能脏水配阴沟,与那华霭同流合污。”段离章微微俯身,看似要同它耳语,开口却是毫不避讳地朗声道:“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你呀~”
段离章拖长了尾音。
“……”不仅是听得殷心一阵胆寒,兰若戌亦是目光一顿,曦河虽听不懂,但莫名有种头皮发麻之感,一连看了段离章好几眼,试图理解她语言中的深意。
“什么意思?”
“上位者给机会,便要牢牢抓住啊,偶尔低一次头,不寒碜。”
“……”
“小心儿,你也见识过我的魔魅手段。”段离章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兰若戌,“你我合作,并不冲突。若我猜的不错,华霭身居高位,却投鼠忌器,你打心底瞧不上他。”
胜算在手时,大胆赌一把,未尝不是一种捷径,她便是要赌,华霭和殷心之间的关系,是否牢不可破。
华霭自称道尊,殷心自称“本尊”,他们的身份,均不在化神之下。华霭寡居遮天墟不出,在外奔走的人是殷心。
简而言之,若将他们视为某种神秘组织,殷心显然是想“干点实事”的那一类人。
两人同为段离章的阶下囚,对于组织的“任务”,同样守口如瓶,但段离章可以合理猜测,殷心似乎位居华霭之下,更想亲手将事情办成,获得组织的重视?
若是给它一个翻身的机会?
殷心的确有些意动。
可是,仅凭段离章三言两语,它还不至于上钩,毕竟女人心海底针:“你对我们一无所知。就算将那华霭踢出局,莫说我信不信你,你又岂会信我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