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在北粟停留已有两月。
这两个月,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在北粟,上至北方军的高级将领,下至平明百姓,认识她这个恒王妃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没法保重万无一失的出门。
期间,王闯已然将西北马政一事处理到位。
经由罗九提供的消息建议,无论是马匹还是饲马人,都被其全盘接纳。
罗九告诉清溪,王闯翻阅其提供的整理手札时,对其中一张似乎颇为好奇,停看好久。
清溪双眉微蹙,想着那些手札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想来想去也唯有自己曾留下过一两行的字,再已思量王闯并未见过自己的笔迹,应是不会发觉什么。
她还未深究此事,尚都传来令天下哗然的消息。
凌清松因力主选后令皇帝勃然大怒,被罢官圈禁于凌府。
萧奕峥登基后,鉴于皇帝与凌家的关系,朝野上下人人都认为凌清松会得到重用,扶摇直上。
没曾想,这首先动了皇帝逆鳞的就是他。
据说朝堂之上,大臣曾多次纷纷进言要求皇帝选秀立后充实后宫,这本是再平常不过合乎礼法之事,然皇帝用了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次次驳回此提议。
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普遍觉得是不是碍于对已故恒王妃的深情,可恒王妃故去后,新帝的种种表现又不似用情至深,更何况对于两人的姻缘京中传言颇多。
而后宫沈太后对前朝之事一概不过问。
因此,大家皆拿不准新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已被举荐入职礼部的凌清松自然也是大家关心询问的焦点。
而最近一次在议政时提出该意见的人正是凌清松。
他全然不顾言语的委婉隐讳,直白而简单的告诉皇帝,他需要完成身为皇帝的责任。
萧奕峥问他:“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番话?”
“以忠君之臣,以爱妹之兄。”他顿了顿,又高声道:“吾妹在天之灵当愿陛下写下忘字,放下前缘。”
正是这句话让萧奕峥当场发作,厉声怒道:“你放肆!”旋即,拿了手边的奏章便向他砸去。
满朝文武一时皆不敢出声,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位新帝如此动怒。
凌清松恭敬下跪,但面色平和,继续进言道:“臣即便触龙鳞,犯忌讳,亦不能欺君。陛下乃圣明之人,君臣之敬,纳谏之心,当不动摇。”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道理如此,可在陛下气头上来这么一句,这是逼迫谁呢?
果然,萧奕峥拍案而起,指着凌清松,扬言要拿他下狱,治他个犯上不敬之罪,,甚至连杀头要命的话都出来了。
这可震动了所有人,大家纷纷下跪请求皇帝息怒。
为了这么件事,皇帝居然要凌家人的命!
要知道,凌清松不仅仅是名动朝野最年少的探花郎,更是此前与新帝关系密切的“自家人”。
这个状况与其说让大家吃惊,不如说让大家内心震荡。
众人劝谏了半天,这才让萧奕峥稍息怒气,然余怒尚在,当即罢了凌清松的官,让其闭门思过。
“哎,苏江那边该担心了!”罗九说完外面的传言,捋了捋胡须,一脸担忧道。
清溪双眉紧蹙,思量半天,轻声说出两字:“立威。”
罗九动作一滞,认同点头。
清溪继续道:“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是做了多年太子才登基即位,他不一样。自从杨阁老致仕后,安排提拔起来的官员还是以老人为主。他这个计划之外的新皇帝,朝中大臣们内心对其有几分真正的敬畏,也是难说。”
没错,如今此事传的天下尽知,萧奕峥通过这种方式展现了自己的雷霆魄力与铁面权威。
他就是要告诉天下自己可以不讲私情,凌家之人皆可杀之,况他人乎?
“那么是两人的一出戏?”罗九问。
“不好说。不过哥哥虽不是完全圆润之人,但这种送上门的不智之举也是绝对不会做的。”
罗九沉吟半晌又道:“所谓震慑立威,长久来看并非益事,帝王如此行事,官员忌惮过甚,还如何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溪摇了摇头,笃定道:“他不会的,他定然知道收放有度,知道仁义礼制才是根本。”
罗九看着她,笑道:“也难怪他闹这么一出,谁让你这么相信理解他。”
“难道九爷爷认为这一番争执是为了我?”清溪不解。
“我说小溪水啊,你刚刚思路那么明晰,怎么就不想想这番争执的源头是什么?是选后!”罗九着重强调了“选后”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