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严嵩当时爽快答应了桂萼的请求,不知却在冥冥中为将来的仕途搭建了一座“神树建木”(注)。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经意间,小“东楼”已长到十二岁。这其中,严嵩的人生历经蹉跎。而此番蹭蹬,可以说“成也介夫,败也石斋”。其实,这说的是同一个人——内阁首辅杨廷和,字介夫,号石斋。他是点中严嵩会试卷的考官,有座师之情,对这个高中二甲第二的晚辈赞赏有加,印象深刻,便建议皇上催其还朝。严嵩正德十一年(1515年)三月下旬出发,七月中旬抵京,重归翰林院任编修。此时他已隐居八年,韬晦养望,清名日隆,只待脱颖而出了。栽培之恩自不能忘,安顿下来,严嵩便登门拜谒、赋诗称颂,做了不少体现门生、弟子身份的功课。
无形人脉逐步转化为有形机遇。翌年二月,礼部会试,严嵩充同考官,攒下一份出彩资历;十一月,受命教授司礼监“内书堂”,即教小太监读书,从而获得结识皇帝近侍的机会。两年后,又做了钦差副使,随建平伯高霳赍诏赴广西桂林册封新任靖江王。这是趟既无急难要务,又排场十足、待遇优渥、一路游山玩水的美差,还可结交各地官员。高霳乃武将之后,胸无点墨,凡事只要舒服、好玩儿就行,一任严嵩安排。一行人七月出京,沥沥拉拉,经天津、彭城、高邮、扬州、杭州、衢州,甚至还回了趟严嵩老家袁州,直到十一月才走到湖广永州。严嵩沿途赏景吟诗,十分惬意。且看《高邮湖夜泛》写道:
四望渺无际,
中流扬素波。
褰衣露华重,
开帆月色多。
病骨成萧爽,
秋光入荡摩。
汉槎天上客,
历历近星河。
他历来身体羸弱,经常会水土不服,而美景使他的心境也爽朗、开阔起来。
《扬州》诗道:
观忆琼花色,
桥怑万柳阴。
芜城舟夜月,
怀古一悲吟。
胜迹那堪问,
长江独至今。
波间饬龙舰,
早晚翠华临。
末了一句是说正德皇帝即将南巡。
在杭州,留知府于西湖画舫上设宴款待,严嵩乘兴吟道:
朱幡翠幌在兰舟,
绿水澄潭写我忧。
云破楼台明晓日,
筵开箫皷竞中流。
烟中檞径藏山寺,
苹际菱歌起钓洲。
古木苏堤频怅望,
看君为政继前修。
写景抒情中顺带把父母官也恭维一通。
他诗中总流露出几分淡淡忧伤,这一是体弱情郁所致,二来更是对志向未酬的顾影自怜。他虽有长期隐居的定力,但并非庄周、陶潜那样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而将满腹才学施展出来,才是心底不变的渴望。但如今年届不惑,仍是个七品小吏。能否向高祖那样在家乡立上一通石坊,实现族人重望,他心中着实感到茫然。
路途中他还到江西铅山县,看望辞官在家的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费宏。因为他不仅是重臣、老乡,也是促成严嵩返朝的主要人物,有提携之恩。在《奉题阁老费公至乐楼》中他写道:
衮绣辞天宠,
岩峦选地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