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短短五日时间,整个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昭阳公主触怒了一众京中权贵被杀人灭口,诸如此类,流行于各大酒家茶馆。
司祁渊站在汴河桥上的画廊里,欣赏着来来往往的过路船只,颇为欣慰地舒了口气,继而缓缓开口:“盛侧妃,如今那nrn已死,尸骨估计都被街上的野狗啃光了,你我也算是去了心结。”
“世子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明白?”盛明颜站在离他三寸远的位置,丹蔻指甲捻过一盏荷花灯来赏玩,两人离得远,就像是互不相识的一双路人。
“听不明白就罢了,善后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还是要谢过侧妃娘娘告诉我幕后主导的元凶是谁。”司祁渊自然知道她急着撇清关系,不过大事已了,她不想和自己呆在一条船上也无妨。
本以为真是司风铁面无私,原来是昭阳公主在暗地里作怪,她为了司昱真是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父王被削除皇籍发配边疆,好在皇上宽容,依旧保住了他王府世子的身份,也给了他向那妖女复仇的机会。
盛明颜悠悠地转过身,雍容华贵,“世子如今已经与六殿下翻了脸,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眼下我只想安顿好家中,母妃与妹妹伤心欲绝,我也该回去陪着她们了。”
司祁渊并不打算现在就站队,再怎么说,他与司风身上的血可是比别人浓的,再者,让一个庞大的家族突然倒戈,抗议反对的人一定不少,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永昌王府的局势。
“如此,妾身就先拜别了,日后世子若有其它打算,殿下与妾身随时恭候。”闻言,盛明颜也不再强求,她优雅地转过身,由侍女搀扶着离去了。
司祁渊看着她娉婷的身影啧了啧嘴,也不知是赞赏还是贬义:“这京里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一旁的小厮躬身道:“世子,我们也回去吗?这桥上风大,太阳又毒,别染上了暑气。”
“卿千玑真的死了?”
“鬼门的人是这么说的。”
“那把剩下的钱也付了吧,做的干净些,别让人查到我们身上。”
小厮点了点头,正声道:“世子放心,小的会将此事收拾得滴水不漏。”
“如此最好。”司祁渊收了折扇,突然开口问道,“之前是不是有人提过,那妖女手里有一本暗录,记载了朝中大小官员的把柄命脉,鬼门的人当日可曾搜到这本暗录?”
“应当是没有的,接头的人只说人已经死透了,小的想,这本子这么重要,昭阳那妖女定不会随身携带,肯定是藏在家中某处。”
“也成,反正现在定北侯无人坐镇,你回王府带一队亲兵,随便寻个由头去把侯府搜罗一遍,务必要把那暗录给我找到!”
小厮哈着腰道:“小的这就去办,世子您是回府还是”
司祁渊手点着玉骨扇,勾了勾唇角,“今儿个心情好,我去找明月姑娘喝喝茶,都不用跟着我了,赶紧回去把事情办妥了,别让其他人抢了先。”
“是!”小厮听了,旋即转身,小跑着往回赶了。
司祁渊拢了拢衣袖,在高楼酒家中一眼就看到了明月楼,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方位走去。明月姑娘一个月才接一位客,今天是月初,谁也别想和他抢人。
红日高悬于空中,永昌王府的亲兵将定北侯府的大门口团团围住,惹来了不少胆子大看热闹的小老百姓。
疏影和管事守在大门口,神色凌厉,肃然开口:“大人这是何意?带着这么多人在我侯府门口惹事,是欺我们将军不在府中吗?”
她这话说的有分寸,围观的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数落起永昌王府的不是起来了,人家卿将军在南边带兵打仗,你趁他不在辱他门楣,真是跟永昌老王爷一样缺德!
为首的小将被众人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于是抬高了声音:“我们也是接到报案,定北侯府窝藏了逃犯,还请婢子行个方便,让我们的人进去查探一番,也好证明侯府的清白。”
“真是好笑,你要搜我府上还要我替你行方便,这话说出口你也不觉得磕碜。”暗香这些年养成了泼辣的性子,指着那年轻小将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百姓们也都忍不住附和,说得小将的俊脸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紫,只好拿出了永昌王府的腰牌,见腰牌如见亲王,疏影拉着愤愤不平的暗香跪地行礼。
“两位婢子还是不要再阻拦了,我们查了就走。”
疏影行完大礼,毫不示弱地抬起头,朗声道:“定北侯府三代侯爵,世代忠良,我们公主有圣上钦此的金牌,如此这般,大人也预备硬闯吗?”
暗香讥笑了一声,接着开口:“莫非大人视这浩荡皇恩于无物,我们公主去城外的寺庙为国为家焚香祈福,她回来若是知道了你这般难为我们,届时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疏影瞪了暗香一眼,没让她接着往下说。
小将冷着脸踌躇了片刻,他又不知道昭阳公主已经死了,只是接到命令让他搜定北侯府而已,当时他就吓坏了,传话的小厮再三保证公主不在他才敢来试一试的。
思及此,他挥手示意亲兵退下,列队回王府。
等门口看热闹的人差不多都散去后,暗香焦急地拉着疏影问道:“姐姐,公主真的出事了吗?你们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
疏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次我也不知道公主在哪里,恐怕只有寒翎知道吧?”
“那我们去找他问清楚!”
暗香说着就要往回走,却被疏影一把拉住,只见她眉心紧锁,“公主这样做一定有她的打算,我们按兵不动就好。”
“忍耐忍耐,你就知道忍耐!我们早就今非昔比,又不是谁都能到侯府门口撒野的,你看看围在大门口的那一群人,哪一个不是等着看咱们的笑话的?”
“暗香!你怎么能这么想?”疏影极为严厉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严肃,“切不可冲动行事,坏了公主的大计!”
她抓着暗香的手腕,再次补充道:“我们能活得今日这般自在,多亏了公主,这份恩情便是用一生都偿还不完的。”
“那你便下辈子还投胎做奴才吧!”暗香面色不善地甩下一句,兀自提着裙摆进门了。
老管事在一旁暗自打量着,对着疏影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开口:“暗香姑娘这性子若不改一改,怕是哪一天会惹上烦。”
言下之意是,她自己惹麻烦不要紧,可千万别牵扯到侯府。
“多谢管事提点,我会看紧她的。”疏影一脸惭愧,对着老管事歉意地行了个礼,也低着头进屋了,她还得找寒翎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曲院风荷中,疏影眉心笼着一层愁云,质问着面前闭目养神的黑衣男子:“寒翎,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身上那么多伤,公主是不是也”
“主子没事。”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侯府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公主不在,我们就是那刀板上的鱼肉,人人都想过来分一杯羹。”
寒翎仍旧是平静的姿态,淡淡开口:“刚才在门口闹事的是永昌王府的人?”
“正是,眼下是被我劝回去了,下次再来一遭,我可不保证能拦得住。”疏影急得来回踱步,偏偏眼前的人连喘气都是慢悠悠的,看得她更加揪心。
“果然是他们!”突然间,寒翎提剑而起,转身欲走。
疏影伸出手臂将他拦下,不解道:“你做什么去,公主不在,不要擅作主张。”看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心底没由来的发慌。
“我是暗卫,只有主子发话,我才会做事。”寒翎的语调上扬了几分,冷峻的脸部线条柔和了几分,“我去接公主回来。”
“公主现在人在何处?”
寒翎愣了几秒,而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在一个很危险的男人身边。”
语毕,他便大步离去了,徒留疏影一个人在原地思考着他话里的意味。
危险的男人?疏影脑海中浮现过几张面孔,而后摇了摇头,就这些男人,和公主对上的话,谁更危险还不一定呢。
墨王府内,卿千玑一只手懒懒地托着腮粉,一只手捏着白玉棋子悬在半空,正在思考着该落在棋盘上的哪一处。
和她对弈的男人凤眸仙颜,眸子里亮闪闪的,仿佛天地间的星光都落到他眼底去了,薄唇一勾,声音温润清冽似山中清泉,“怎么,还没想好怎么走?”
“你再让我一子。”
“好,你挑一个吧。”
卿千玑无赖地撤掉了他的一枚主心棋,心想着这回铁定能赢他。风吹帘动,满室荷香,这些日子她仿佛变成了寻常的闺中女子,什么勾心斗角的权势之争统统不想,每日有人陪着吃喝玩乐,心情好时她还会弹一两首曲子。
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不谙世事的幸福日子。
紫金镂空香炉顶上升起轻烟冉冉,卿千玑不悦地嘟着嘴,败局已定,她又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