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山风吹来,枝叶摩擦衣料的窸窣声再次接近,只是这个声音比起追杀沈碧月的那群人要更轻更快一些。
沈碧月一惊,霍然回头,发现有数十个人影正屈膝弯身从小树林的左侧朝着石台接近,身影如风似电一般很快上了石台。
身手不凡,来者不善,看来那池中美人不仅不是鬼,还是个身份极高的人,非富即贵!
沈碧月下意识地收回欲后退的脚,将身子往树丛里掩得更深一些,双眼专注地盯着那些人的举动,虽说他们不是冲她来的,但以她现在这副身子,躲着避祸总归没错。
那群人许是怕惊扰了泉中人,上了石台后便将步子放得轻悄若无,速度却不曾慢下,很快就接近了泉池。
池中人毫无察觉,依旧倚靠着石壁,只是放在石面上的修长五指几不可微地颤动了一下。
在来人贴壁而行靠近石泉约莫十来尺的距离时,池中人骤然睁眼,手指抓过托盘里的玄色衣袍,下一刻便从石泉里暴起,水花四溅,透着夜明珠的白光形成一副幽深透亮的玉屏。
那人颀长而清瘦的身形在屏中显现一瞬,随即便被宽大的衣袍笼住,动作极快,极轻,极雅,在朦胧的水雾中若隐若现,以这一方小天地为底色,更添一股庄重和神秘。
刺客们并未被惊住,速度更快地朝着那方玉屏射出袖中短剑,却在还未接近石泉五尺之内便被爆裂开的水色玉屏打落,和着落在地上的巨大水珠,砸出沉重的巨响。
那人身姿轻盈地赤足落下,墨发披肩,宽袍灌风而入,宛若神祗降世,清冷俊雅,待落地,那一张妖娆而俊美的容貌便完全显露在夜明珠的光辉之下。
端是那眉目如画清俊,就仿若山林水墨的雅致无双,胜过千万凝脂雕雪,只是面色过分苍白,衬得一双眼眸愈发漆黑与冰冷,看人时带着难以察觉的危险与锋芒,也是毫无感情的漠然,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渗人。
沈碧月看到他容貌的瞬间,浑身一震,这张脸极为熟悉,熟悉得让她心里寸寸发凉,不由自主地冰凉到四肢。
“你们真是好能耐,竟能寻到此处。”那人目光冷淡地看着那群杀手,像是看死人,他的声音却不似眼神那般冷淡,反而是极低极沉,尾音微颤,带着些撩人的磁性,好听得很。
那群人见那人如此,似是有些惊异,彼此眼神对视一瞬,随即各自抽出腰间软剑,朝着那人杀去。
那人殷红唇畔微微勾起一抹寒凉的笑意,左手一伸,不知从哪个暗处飞出一把长剑,似是长了眼睛一般,稳稳地落在他的手里。
那些人在他身边四散开来,一跃而起,软剑彼此交错,形成一张密集而坚实的剑网朝他头顶落下,却被他手中长剑轻巧破开,那些人大惊,还要再来,却见眼前黑影一闪,已看不见人,还未转眼去寻,只觉颈间一疼,随之倒地。
沈碧月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身影如风一般迅疾地穿梭在杀手群中,剑锋所指之处皆是朵朵血花绽开,红雨点点落下,撕扯出漆黑夜幕中最艳丽的杀戮。
转瞬之间,除他之外已再无活口,这厉害的剑法与身手,怕是前世的她都不能在他手底下过上三招。
可是他为何会在这里?
不等她回神,那人的眼神突然微微一侧,直直射向沈碧月的藏身之处,她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撞入他冰冷的眸中,宛如被他眸中那浓烈杀气钉住了身子,浑身僵直如冰块,不能动弹半分。
被发现了!
他长剑斜指于地,剑锋拖过一路血痕,朝她而来。
论身手,打不过!论速度,跑不过!
沈碧月与他对视,眼神依旧冷静,漠然,手指微微动弹,额头上却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寂静的这一方小天地中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鲜血滴落在石板上的啪嗒声,以及她剧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