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代，爱人的神与毁灭人的神分为两个阵营战斗。

一开始，人类方神明节节败退。

虽然他们相较那些在荒野中自由长大的野性神明神性稀薄，但有着像炎之神这样自我认知的部落之神却莫名的强大。

可太少了，数量上实在太少了。又受制于要保护身后脆弱的人类，人类方的神明即使联合，也不可避免的受伤，被重创，甚至死亡。

并且，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人类的背叛，野性一方的神明，他们很聪明，聪明到了可怕……

那句对“井田韶年”的提问，正是处于这样的背景之中。

人类也是忽然意识到，原来，强大的神也会受伤，也会脆弱，也会被杀死。他们跟自己，除了力量上的差别，真的好像。

那样混乱的时代足足维持了数百年，人类已经更换了四五代人，人类一方由于没有足够的后续守护神明，维持存在已是岌岌可危。

直到，一个特殊的存在改变了一切。

那是一个出生在部落中的新生神灵，在当时的背景下，这样的神灵婴儿意味着不详，他们绝大多数长大后无一例外都加入了毁灭人类的一方，人类方尝试了几十年终于认识到了神明天生就不属于人类这个事实。那些会守护人的神，纯属奇迹。

只需一道简单的计算，人类就得出了结论，于是这样的孩子都会被毫不迟疑的杀死。

即使神灵很特殊，出生便能行走，学会说话，无需哺乳就能消化肉与野菜，两个月大就能徒手杀掉一个正常人。可刚出生的时候，还是能轻易杀死的。

问题在于这个孩子隐瞒身份，意外的活了下来，并且一直成长到令所有神与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后来的人与神，称祂为天狐。

最小，也是最强大的神灵。

“天狐！”

默默听故事的井田韶年瞪大了眼睛……

最强大的原因很简单，那个总是很安静，古怪的听老人讲部落历史，听故事的孩子，有一双眼睛，一双能够看清这个世界的眼睛。

他将他的感悟，对这个世界，对神性，对法力，以及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些东西传授给神，还有人。

在那一刻，人类的神明，终于前所未有的看清了自己是什么样子。甚至，还有人因此获得了神的力量。

那是法力，修炼体系最开始的种子，在天狐的带领下，人类的神明们又用这双看清自己的眼睛去观察整个世界，最初始的咒术层出不穷，又互相成就精进。

没有隐瞒，神明将自己的体会和感悟记录，无私的分享给自己庇佑下的人类，并且连同将自己的神性状态，都交予觉醒出那双眼睛的族人观摩，让他们模仿学习。

这便是妖界百族的起始，他们并非某一个上古神明的后代血裔，但毫无疑问，他们是这些神明的继承者，是他们曾经存在，以及现在依旧存在的证明。

反攻开始了，无比强大的天狐，以及团结起整个人类文明的修炼体系对上宛如野兽，只是太过于强大的野性神明一方，直接碾压了过去。

压得它们不得不联合，不得不逃窜隐匿踪迹。

疯狂的旧神在生存的压力下逐渐疯狂，他们开始偷窃人类婴儿，掠夺女性，大肆培育属于他们的战力。

并且，在不知名的原因中，他们获得了原本只属于人类的修炼体系知识，改进自身的战斗力。还研发出了以“吃人”为途径，增加神性厚度的方法。

于是文明者越发文明，野蛮者更加野蛮……

“在战争的最后，我们终于明白了真相，明白真正的敌人是谁。也明白了为何不是在人类文明中长大的新生神明，天生就有毁灭人类的冲动。

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

我们输了。

在人群中，所有的神一天天失去自己的崇高。

而他们，总有一天能够卷土重来。

为了那一天，我们将所有的神性散入人类的命运中，并留下了最后的力量作为响应的武器。

后来的人，当你还能够看到这些我们留下的传承。这些为了对抗它而留下的武器，就意味着，我们还没有输。

请原谅我们将这沉重的命运延续下去，所有的神性，文明，人类……我们将一切都压在了未来，压在了你们身上。

真的，非常抱歉。

还有，请千万不要讨厌如今的人类。为了生存下去，我们能够预见到大部分情况会是如何。

毕竟，无论是所谓的神，还是人，都不过是人类本身罢了。

如果要怪，还是那句话，就请怨恨非要你们活下去的我们吧。”

另一边，虽然渐渐打消了寻死的心思，可心头积攒了快五十年的怨又往何处呢？

中村下世小心地看了田中空一眼，欲言又止。

“心里还有怨。”

中村下世吓了一跳，连忙否认。

“没有！”

只是吃不住那双锋利到刺进人心的眼睛，“只是，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而已。”

“世人之苦，大多在于求而不得。之所以求而不得，则多数来自于连自己都无法看清的混沌心态。”

远处霓虹灯叠影重重的夜晚中，田中空转头，目光如电般让整个世界仿佛都亮了一瞬。

“你呢？”

“我——”

中村下世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是谁？”

我是……

中村下世眼前恍惚了一下，儿时在田野中自在玩耍，少年时在学堂中游荡，长大后在社会中忙忙碌碌。

每一天，每一次，那些刻骨铭心的，不能忘怀的，全都在眼前浮现。最后，叠加出一个现在的自己，一个清晰的，四十多岁，一事无成，又经历许多的自己。

一个自己也不想承认是自己的自己。

一个即使不想去承认，去深思，可明确存在的，是自己父母的孩子，老师的学生，朋友的朋友的中村下世。

一个一路走到今天，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的人。

泪水不知不觉间，止不住的落下。

“我……我是中村下世，是……”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嘛？

如果是小时候，自己想要的很明确，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上学的时候也很简单，学习成绩，好看的女同学看过来的目光，朋友的钦佩，一起放肆的玩耍。

那现在呢？

健康的身体？金钱？权势？不，不对。

这个社会总是在告诉在其中的人，你要获得很多，获得全部，你才有价值和意义。

可是，那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嘛？那不过是这个社会的声音，是它在告诉自己想要什么。

那我的呢？

我的声音在哪里？

他还在嘛？

“我，我，我不知道。”

原来，自己不知道嘛？

中村下世忍不住捂住脸，原来。自己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