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川取下头上那个素银头簪,放在手心里仔细看着,簪子做得很粗糙,上面连个图纹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固执啊,明明下令杀了我就可以脱困,为何偏偏不肯呢。
或许你是爱我的吧?灵川在灯下胡思乱想。
除了奶奶和姑姑,柏崇是这个世上唯一给过他爱的人,吃到嘴里的第一口点心,插在鬓发上的第一朵小花,是寂静凄清的东山上的一点温暖,是黑白世界里的一抹色彩。现在要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忘掉柏崇带给他的那些伤害,记着往日的幸福和温暖。
而下辈子,他不希望再和柏崇遇见了,爱他真的太苦了。灵川想起在驿站时的那场大雨,或许下辈子他们可以做雨中两株相互依偎的野草,虽然一季就枯死了,但生得热烈,爱得长久,从生到死都是纠缠在一起的。
京城中的消息传入金门关,狐狸本想截下这封线报,因为柏崇的伤很严重,他的身体经不起这样沉重的打击。想都不用想,柏崇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难受。
可是明日灵川就要被处死了,这样的事情,他瞒不得。
“殿下,看看这封信吧。”
不出所料,看完信后,柏崇怒不可遏:“他们是在胡闹,马上准备发兵突围,明晚之前本王一定要赶回京城。”
“殿下,你冷静些,现在我们根本出不去,就算我们出去,也不可能在明日前赶到京城。你现在写个诏书,命令朝中的首辅大臣阻止这件事,务必让他们保护好灵川大人。这样可能更有用些。”
“可是现在这个局势,诏书不一定能送出去,再说,他是为了让迎王发兵才写了罪己书决定赴死的,就算诏书回去,他还是会伏诛,不行,本王一定要回去,你立刻让人准备突围。”
“殿下,我们已经没有多少人手了,而且大家这几日都是在吃稀粥,根本没有力气突围。”
“那我自己去。”柏崇取了盔甲,突然捂住心口,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整个人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快宣太医!”
军医过来看了后,说是急火攻心,加上身上的毒伤发作,导致身体虚弱,不宜在这个时候强行突围。
柏崇卧在床上,心里默念着灵川的罪己书。
自少时起,心悦皇子崇,常寐思之,欲与亲近。这哪里是罪己书,这分明写得是他对自己的情谊,他用这封罪己书告诉自己,他化为鬼魂,也会跟随在身旁护佑,他是在跟自己告别。
柏崇默默流泪,哭得不能自已,枕头上都是湿的。哭完后,慢慢平静下来,把狐狸叫到身旁。
“我决定请降,皇位,他柏巉想要,就让他拿去好了。”
“殿下,不可啊,先皇驾崩前,已经将皇位传给您了,眼下只要过了这一关,您继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诸位藩王和邻国没有理由再帮柏巉,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轻易投降啊。”
狐狸求得恳切,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我不能让他死。”柏崇只是重复着这一句。
“殿下,您真的就不明白灵川大人的苦心么?他用命教您怎么去做一个好皇帝,难道您忍心这样辜负他?”
柏崇哭道:“那你告诉我怎么才是不辜负?让他死换我高枕无忧地坐上皇位么?这样的皇位我不要。”
“殿下别急,先把药服了吧,这事再商议。”
柏崇紧紧捂着胸口的那枚木簪子,上面有灵川的发香,他突然很怕很怕失去他,闭上眼睛,眼前就是第一次和他见面时,那一对漂亮的梨涡和那双含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