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皓腕被墨玦轻缓的托起,他的手指修长微凉,垂着眼帘,纤长浓密的羽睫冰敛般利落,为眼下投出浅浅的神秘阴影。
他神情平静的为她扣上这只赤金色镶玉的手镯,明明是在做一件最为寻常不过的小事,但又被他做出了无比虔诚的感觉。
赤金色的夺目镶嵌,在被佩戴上的刹那好像十分有了灵性,收敛了自己的璀璨,大气简洁的线条,似乎终于找到与自己最为契合的主人。
活动了一下手腕,是冰冷的玉质和金质结合到一起的触感,让林熙的眼睛发涨,唇角又忍不住一直上扬着。
等阮沧澜回来,就给他,他想必也会开心吧。
只是,林熙的心中仍然疑惑,阁主为何要决定现在拍卖这个玉镯,若是墨玦安排的,墨玦又如何知道阁主做的玉镯是一对?
“这最后一件珍品,则是今日压轴的宝贝,亦是一件玉器。”阁主缓缓说道,眼看着侍女将一个精致的黑木托盘送上展台,托盘之上,是一樽用红绸布覆盖着的物件。
“又是玉器,今年的拍卖会也太没有什么新意了吧!”展台之下,有人听到最后一件还算玉器,不屑而失望的说道。
阁主顿了一番,仿佛没有听到台下的质疑声,继续介绍道:
“众所周知,即使江某人自称为玉器大师,也不过是江湖上的同好给的美誉,今天这最后一件珍品,并不是出自江某人之手,而是……出自五十年前的东鳌国!这件东鳌是最后一任太后王氏最喜爱的物件,玉作大师魏戈最后一件作品,取自他山之玉的整块璞玉雕琢而成的玉饰惑尘,送子观音玉莲!”
闻言,林熙终于也站起身,站在窗口,紧紧地盯着展台。
送子观音玉莲,这是她想送给宁怜最好的成亲贺礼。
只是,墨玦,小白,小白公子,皇上,皇帝哥哥,能借她些钱吗……
东鳌国,惑尘,魏戈!
这三样,哪一个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人或事。
天下本分为四国,分别是东鳌,西极,南疆,北墨,西极神秘不说,南疆游牧好斗不说,北墨地处中原也不说,北墨在几十年前出现逆贼,后来被太祖中兴,同样的,东鳌也出现了逆贼,但是东鳌却没有太祖和阮家等四大家族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
东鳌在五十年前经历兵变,先是一分为二,后来一分为三,也就是如今以楚风国为首的,楚风,惊云,临江三个小国,东鳌,于是成了东鳌地区。
这三个小国年年战乱不休,拼的你死我活,又各自依附着北墨和南疆,举国上下都乱成一团。
而魏戈,则是东鳌五十年前还存在的时候,天下最出名的工匠大师,传闻,魏戈活到了一百多岁,但他一生传奇的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东西,都能引来天下震动。
二十岁,铸了一把剑,名叫斩夜剑,被阮家百年前的先祖得到。
四十岁,做了一张弓,名叫藏羽弓,被玄家先祖得到。
五十岁,做了一把琴,名叫九霄环佩,被西极皇室得到,后来流落到了墨玦手里。
七十岁,娶了个媳妇,名叫华氏,居然还能生个孩子,这个孩子随着母亲姓氏,就成了后来名满天下的神医华九章,林熙真是佩服至极。
而惑尘,则是他晚年感叹此生所做出的所有物件,本是为了祥和平稳,最终都成了霍乱尘世的不祥之物,至此,他在晚年做了很多玉佛金佛,都起名为惑尘,为以毒攻毒,辟邪祈福所用。
在所有人震惊又期待的目光中,阁主猛地掀开红绸。
白玉做身,青玉为底,一座小臂高的玉像,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玉像一共雕刻了两人,观音眉目如画,细腻的眉眼,优雅而脱俗的动作,仿佛一位寻常的母亲,在抱着自己的孩子,婴孩笑容甜美,又含着纯真的泪花,两人相依相偎,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孺慕之情。
只见那玉像在灯光的照射之下,婴孩眼中的泪光都清晰可见,近乎透明。
林熙反应过来,这是因为那泪珠是用薄如蝉翼的青玉雕刻而成的。
即使是墨玦,在听到这玉像来历的时候,也有些微微惊讶。
没想到阁主不把自己所做的玉镯当压轴,是因为景宝阁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件玉像。
“诸位也该知道这观音玉像有多珍贵,老夫也不骗你们,古语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而这玉像乃是他山之玉铸就,玉有平安祥和之意,观音送子,更是保佑诸位吉祥幸运,子嗣绵延。”阁主朗声说道。
景宝阁内的客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这玉像是珍贵,更是一代大师晚年的遗作,还寓意深远吉祥,说是价值连城也不过分啊。
“今日这玉像仍旧五百两起步,仍旧按照黄金计算,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两。现在开始竞价!”
随着阁主的话音落下,在场的达官显贵们纷纷开始加价,此玉像珍贵无比,若是说上一件手镯有着阮家的名头和阁主的手艺,这一件,就是真正一国都难寻的宝贝。
想一想那魏戈都做了什么,阮家斩夜剑,玄家藏羽弓,哪一个不是威震天下的东西?听说,当朝太后玄氏喜欢礼佛,这观音像也吉利,不少显贵之人心中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一时之间,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玉像已经被抬高到了五千两。
五千两之后,叫价渐渐慢了下来,不过仍旧在稳步增长着。
或许是因为上一件麒麟玉镯太过火爆,又有着墨玦和墨灼二人死不罢休的争夺,如果是往年的景宝阁拍卖会,如今的五千两黄金已经算是天价。
“五千五百两!”
“六千两!”林熙的目光紧紧地锁着展台,深吸一口气,淡漠的喊道。
这,已经是她所做的极限了。
若再是加价的话,她就真的要向墨玦借钱了。
她这些年的军饷不说,阮家曾留下来的后手让她倒是不缺钱,但一下子拿出六千两黄金,已经占极大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拿出来的再多的话,她如何向墨玦解释。
“熙儿真有钱,你说说,你是贪墨了多少钱,嗯?”墨玦看着气鼓鼓的林熙,忍不住开口问道。
虽然他心中知道林熙的钱是来自阮家,但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将军,拿出这些钱除了是贪污的,也没旁的理由了。
林熙:……
她怎么听着墨玦这话不是质问,反而像是逗小孩一样?
她本想在景宝阁挑一件好东西给宁怜做成亲之礼,现在看见这玉像,就再也不想看别的了。
宁家一家都为阮家而死,宁浒叔叔,宁怜的兄长……宁怜如今成亲了,她很想送她最好的。
可是,墨玦在她身边,她又该怎么叫价?
随着林熙喊出的六千两,众人再一次闻声看来,一阵唏嘘,不少达官显贵也纷纷探过头来,心中暗自猜测着这天字号包间之中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手笔。
大概是一个个都有些害怕自己不经意间得罪什么人,众人不再开口抬价,林熙面上终于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就听见对面地字号的雅间内再一次传来清璇的喊声:“一万两!”
林熙:……
灼姐姐,您知道现在要买这个玉像的人不是您的墨玦哥哥,而是您的亲亲小息南吗?
“臣是没钱了,那皇上您手头……还宽裕吗?”林熙无奈的捂脸叹息,带着几分希翼的看着墨玦。
墨玦向对面的包间看去,眼底有些深沉,平淡的说道:“朕若是等玄奕成亲的时候将玉像赐给她,也就证明今晚买手镯的人是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