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落了场雨。先是狂风大作、雷声轰鸣,渐而转成大雨如注、倾盆而下。风中夹着雨星,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噼里啪啦的,扰得人不得好眠。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雨势渐歇才有了困意。又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这声音犹如天崩地裂一般,震得鸡鸣犬吠声此起彼伏。
听说是东跨院那边的动静,星禾困得狠了,也没细问。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星禾去向祖母请安,才听下人们说东南角的院墙塌了。
东南角?那不是书斋之处吗?
她去看时,果见院墙塌了有近两丈远,地上胡乱地散落着大量断裂的砖瓦石块,上层的已被昨夜大雨冲刷干净,底下的犹自浸在淤泥之中。
好在院墙周围皆是空地,并未伤到人。
好端端的,怎会塌了呢?
透过断墙,瞧见对面高邻的园子里种了好些树,只是叶片均耸拉着,不甚精神,看起来似乎都是新种的。
咦?这宅院不是无人居住吗?
很快便有小厮自称邻居带着厚礼上门赔罪。连李氏也纳闷起来,陆家东边何时多了个邻居?
想了许久,才依稀理出了点头绪。
与书斋一墙之隔,是有个宅院。可那里已经门锁紧闭,空了好些年。只有个老者看门护院。
他不苟言笑,也不与街坊邻居打交道。
所以那里成了永安街最神秘的所在,从来不知道主人是谁。
似乎就这一夜之间,这院子便焕然一新,有了生气。
那小厮显得颇为客气,“近日我家主子修葺宅院,移栽了许多树木。想是土壤松软,经过大雨一泡,才塌了院墙。
我家主子说了,既是我们的责任,绝不推脱。已经约了瓦匠,待天气好转些便把这院墙砌上。”
待问及宅院主人姓名,他却面露难色。
京中多有富贵之人,私下购买了宅院,因各种缘由密而不宣,亦是常有的事。
李氏心下明了,也不再追问。
末了,小厮又笑言道,“我家主子听得陆四姑娘的事迹,颇为敬佩。特意嘱咐我,若姑娘不嫌弃,可来寒舍小坐片刻,也是永结芳邻的意思。”
见李氏迟疑不决,他又补充道:“陆夫人放心,我家主子亦是女子,只是身份不便透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氏也不好再推托。
过了晌午,星禾便随意挑了几样礼品,由那小厮引着,踏入了一墙之隔却从未去过的邻居家。
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再穿过一道月亮门,宽敞的后院立刻展现在眼前。
小厮伏低了身子,毕恭毕敬道,“陆姑娘,我家主子就在前面。”
星禾抬眼看去,那园中亭台楼阁依次错落,花草木石点缀其中。
最让她挪不开眼的,是墙角一棵如腰粗的樱花树,花开成海,气势非凡,看得她呼吸都要凝滞了。
想不到这样幽静的一个园子,樱花盛开得如此热闹。
那树冠如伞一般,粉红的颜色密密匝匝,直铺满了小半个庭院。
花色娇艳不失明媚,妖娆不失清新。千朵万朵,层层叠叠,一枝枝,一簇簇,似铆足了劲,要将这春光尽数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