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江云曦吗?”
“是刘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孩子,你妈妈她……”
“好,知道了,麻烦你们了。”
江云曦挂断了电话,在街上没走两步,只觉得手脚冰凉,胸口发闷。
头晕目眩间腿脚一软,靠着街边的垃圾桶坐在地上。
“你妈妈她连轴干了三天的班,今天早上被发现在更衣室里,死因是心脏病……回来时注意安全,这边有我们呢。”
江云曦脑海里不停地重现这句话,犹如一根鱼刺扎在他的喉咙里。
被涨红着脸,脖子青筋凸起的他胃里翻江倒海,忙不迭地站起身抱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他声嘶力竭地想要哭泣,却将早饭甚至昨天的晚饭吐了个干净。
可能这就是失去亲人的悲伤,想要发泄却无从释放。
‘从此我的人生真的只有去处,再无归途。
或许,我早就如此了,在那个男人带着心机女进家门的时候,在那个母亲拿刀闯入男人新家为我讨说法的时候……’
“江云曦,你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呢。”
他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迷迷糊糊的靠在垃圾桶上,听到路过的人议论纷纷。
“哎,离他远点,儿子,你以后可不要像他一样,得好好学习,努力向上。”
对此,江云曦苦笑着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心道:
“TMD,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可是在读的大学生。”
江云曦艰难的站了起来,仰天长输出一口气。
站在垃圾桶边的树荫下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崔姐嘛,我近期带不了团了。”
“出什么事了吗?”
“没啥,是我妈……”
“节哀,云曦,有啥需要跟姐说。”
“好。”
打完电话的他被一种无力感包裹,他蹲在树下看着公交站牌掏出了钱包,却发现刚刚买早餐剩下的零钱消失了。
江云曦默默的低下了头,紧闭着眸子忍着一阵又一阵的耳鸣。
忽然,电话响起:“喂,老外甥,喂,说话啊,你现在在哪呢?”
电话那头语气急促,焦急万分。
而江云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呼吸都变得颤抖了。
一直在眼底打转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河堤快速的流了下来。
他张着嘴想要说话却迟迟没有声音,泪水顺着脸颊躺进嘴里。
咸涩的滋味润透他的舌底,恢复知觉的他支支吾吾的回着话:
“啊,是舅舅啊。我吗,我在等公交阿,舅舅,我零钱丢了,舅舅,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江云曦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泪水打通的河道一点一点被扩大,泪流满面的他到最后什么也说不清楚,只能说了个位置等人来接。
天空阴云密布,江云曦蹲在树下心烦意乱,双眼空洞的看着车来车往,人头攒动,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冷风飕飕,柳条有意无意的刮着他的后背,就在他打着哈气,快被风声哄着睡着的时候,一声汽笛叫醒了他。
“上车,回家。”一个瘦小的脑袋弹出车窗心疼的看着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江云曦。
“你冷不冷啊?”江云曦拉开车门,还未等坐稳就被车上的女人拽了过去,用手搓着江云曦的手。
那女人一身黑裙,长得很瘦,瘦到江云曦被冻得红肿的小手被她的手隔得生疼。
“舅妈,我,没事。”江云曦斯哈一声,将手抽了回来。
他抬头看了眼倒车镜,却与里面的舅舅四目相对。
不同于舅妈这种亚健康的瘦骨美,舅舅长的是膀大腰圆,肥头圆脑的憨憨模样。
视角相撞的舅舅看了眼憔悴的江云曦深吸了一口气,小心问道:“云曦,吃饭了吗?”
“这个可以,咱吃啥去?”
江云曦迷迷糊糊没有说话,一旁的舅妈深知他被噩耗打昏了头,想着接茬转移他的注意力。
而开车的舅舅听到有人说话,笑道:“老舅带你吃包子去吧,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刚吃的包子和小米粥,不过刚才全吐出去了。”
江云曦低着头,相比于刚才烦躁,江云曦只觉得现在的他有些累。
眼皮打着架的他脑袋一沉却是睡了过去。
舅舅听后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那……”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招时,却听后面的舅妈立着手指挡在嘴前,发出嘘声。
“孩子睡着了,咱先给他送家去。”
“那咱们回……”
“回姐家呗,还得给老头做饭呢。”
舅妈将车背上舅舅的外套披在江云兮的身上,想着这两天的计划:
“走吧,忙完这俩,咱还得去殡仪馆研究大姐的葬礼呢。”
舅舅闻言语气有些颤抖的说了声好,又将车里的温度调高。
“妈妈走了哦。”
“快看你妈妈走了,不要你了。”
“呜…”
“哈哈哈。妈不走,妈逗你玩儿呢。”
……
“嘿嘿,爸走了。你老实待在家里,晚上给你带爱吃的沙琪玛。”
“快跟爸爸再见。老公,注意安全。”
“爸爸再见。”
……
“我在外面救死扶伤,你在外面逼娼为良?”
“说的什么话,这是王老师,是云曦学校的音乐老师。”
“老师?呸,真不要脸。”
……
“哎哟,不行,我得走了啊,妈,一会儿赶不上车了。”
“啊,吃完饭再走呗,反正也快。”
“不了,我今天有考试。”
“你把鸡蛋揣着。”
“不是,考试哪有吃俩零蛋的?我走了啊,垃圾帮你带下去了。”
“哎呦,你看我这记性,忘给你烤肠了,路上注意安全。”
……
“老儿你啥时候回来啊?”
“我这边实习呢,一时半会回不去。”
“没事儿,回来了就告诉我一声,妈给你做孜然肉片。”
“差不多下个月三号我就回去了,对了。我给你买的鹿肉你得吃啊。”
“啊,妈给冻上了,等回来咱俩包饺子吃。”
“行。”
……
江云曦躺在一片黑暗之中,耳边是一次又一次熟悉的对话。
他听的气闷,想要起身但像是被钉在那里,上一秒还是手蹬脚刨,停下来却是纹丝不动。
“完蛋,这是鬼压床了?”
经过几十次的尝试,他放弃了,刚刚恢复的气力又被这满身大汗的感觉弄得他是心力憔悴。
他试图闭上那精神上的眼睛,不再听周围嘈杂的声音。
他凝神闭口,只用鼻子匀速的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