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的第二天是夏茵的26岁生日,为了庆祝,罗烈一大早陪夏茵到红豆区最繁华的荔都商务区去玩。这里有烟鼓市最繁忙的猫耳地铁站,最热闹的云景步行街、最大的天鹏购物中心、最高的青峰大厦……
在天鹏购物中心四楼的明山影院,罗烈和夏茵看了一场13点45分的惊悚电影。
影片讲一个阴阳人伪装成各种性别的人和身份到处行骗,谋财害命的故事。但上千个座位的电影厅只零星坐了十几个人,多数人在拥抱接吻,把恐怖的气氛扳倒在柔软的座位上。
电影放了二十五分钟,罗烈起身去卫生间,几分钟后返回放影厅,但他发现夏茵已不在坐位上。他以为走错了位置,拿出手机摁开电筒照看核对。
“没走错呀!”罗烈疑惑之际,电话响了,手机屏幕闪出茵茵的电话号码。
罗烈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努力倾听。夏茵从影院外打来,说电影枉为惊悚片,不想看了。罗烈听了回话,不看也罢,你等一下,我就出去。
夏茵在四楼的电梯口等罗烈,两个人会合后下楼,离开天鹏购物中心,向东南方向的青峰大厦走去。
青峰大厦的顶楼设有观光层,从585米高处可以三百六十度鸟瞰烟鼓市的全貌。
途经荔园飞鹅路口穿过长长的地下通道时,罗烈和夏茵看见一个流浪汉在地道里卖艺。那流浪汉凌乱的披肩长发,浑身邋遢,一双褐色的眼睛小而圆,眉骨暴凸,不生一根眉毛,黝黑的脸下留着一把斑白的胡须。
他拿着一根猪筒骨当麦克风,在声嘶力竭地嚎唱着,嗓音不堪入耳,每一句都不在一个曲调上,只晓得神经叨叨和狂呼乱吼。他的歌声如怨鬼悲号,又像垂死挣扎的肥猪在惨叫,听得人不禁想提头撞壁,以死殉歌。
地道的隔音效果极好,从通道走过的多数人唯恐避之不及,害怕被暴戾的歌声虐杀于无形,无不快“马加鞭”仓皇逃遁。
夏茵却停下脚步,站在几米远的地方蹙眉观看。
罗烈本想尽快远离这索命的噪音,但见夏茵驻足“欣赏”,只能强忍着留步。
流浪汉唱完一首歌,夏茵上前蹲下,把一张钞票放入他脚下一个光亮而凹凸不平的不锈钢碗里,起身后踅回原处。
流浪汉见来了生意,脸上绽开了笑容,那是一个蚀人心魄和久经风霜的傻笑。
她的善举给流浪汉带来巨大的鼓舞,他像打了一针吗啡,立马精神焕发,甩了甩一头乱发,唱得更加拼命和卖力了。
流浪汉的歌声此时更加追魂夺魄,惊天地泣鬼神。
罗烈双手抓着头颅用力摁揉几下太阳穴,以缓解头晕脑胀的绞痛。
他见流浪汉青筋突暴、面目狰狞,滑稽地扭动身躯,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他极力排除噪音的干扰,努力搜索记忆库里封存的影像。
夏茵注意到罗烈的眼神迷离而空洞,仿佛被流浪汉的“天籁之音”勾魂摄魄,堕入走火入魔的疯颠之境,慌忙扯住他远远地逃离。
走出地道,罗烈的脑海突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他想起来了:地道里的那个人可能是家乡的谷疯子。
夏茵看罗烈还沉浸在一种异常失神的迷糊状态中,问他到底什么了?罗烈迟疑地说,地道里的那个人好像是我们乡下的一个人,我刚刚想起来。夏茵说,是你认识的人吗?罗烈答,不敢肯定,毕竟十几年没见了。
罗烈随后跟夏茵讲起以前村里有个人因高考屡次不中想不通而疯掉的故事。夏茵听后说,这个人怪可怜的,说不定是你的老乡呢,我们不妨回去问一问就清楚了。
罗烈说,我上初中的时候就没见过他了,听村里人讲,他到处流浪,可能早已客死他乡,或者找不到回家的路,一直漂泊在外。我也想知道是不是他,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回去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