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5章 医谷(1 / 2)挽剑愁眠首页

有什么东西会是十分珍贵、人人都想要的?

“元宝、银票、银两、黄金……”宋竹君不知疲倦地猜着。

“不对、不对,全都不对!”道童略显稚嫩的脸庞泛起一阵不胜其烦的恼怒神色,“你乱猜什么,能不能动动脑子再言语?”

“不是,前一个问题虽难,倒还算是可以回答,如今叫我们猜你的名字?这要怎么个猜法?”宋竹君显然也十分不悦,“我看你是有意为难我们!”

“不妨这样想,有什么东西既珍贵,又可以作人名的?”宋筠出手制止了宋竹君与道童小孩子脾气的唇枪舌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一定是‘元宝’、‘珠玉’这些寻常意义上的‘珍贵’物件,譬如诚、义、仁、勇这些,也可以算作是一个人珍贵的品质。”柳析若有所思地顺着宋筠的话说下去。

“爱。”一直沉默的李清幽忽然说道。

的确,“爱”这个字,似乎符合他所说的一切条件。

道童摇了摇头,苦笑道:“少侠,你真是天真得可爱。”

“喂,小登,你才几岁,就敢这样对李少侠不敬?”宋竹君为李清幽打抱不平道。

道童冷哼一声,不予应答,只在他们不远处坐下,翘着脚,悠然等着他们坐在一块冥思苦想得出的答案。

“竹君,不可对小师傅这样不敬。”宋筠轻声呵斥了几句,“这位小师傅年纪不大,却机敏得很,伶牙俐齿、条理清晰,颇有慧根,我倒认为小师傅此言并无恶意。”

“听见了么?听听人家说的话,再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道童说罢,冲宋竹君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看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还颇有慧根……”宋竹君撇撇嘴,两手抱胸后退两步,与李清幽站在同一线。

眼看着日头退至远山之下,天际绵延千里的如火晚霞似烧得发白的炭一般熄灭,天已经黑下来,几人生起一堆火,烤着几乎被冻僵的手脚。

李清幽与柳析倒还好些,都是习武之人,体内真气足则不至流失太多温度,宋筠和宋竹君二人虽也会些功夫,但远没有达到李清幽柳析两人的程度,已冷得有些打颤。

宋筠望着昏黑的天色,火焰“毕剥毕剥”地响着,忽然一笑,起身走到道童面前:“小师傅,你叫‘长生’,是么?”

道童睁大了眼睛,颔首道:“正是!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在想,假如是我的话,我会想要什么。”宋筠回首又朝天际望去,“于是就看到了,黄昏一直到黑夜的情形——日升日落,不正像一个人的一辈子吗?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宋筠长出了一口气:“哪怕是人间的帝王,最后也会归于黄土,自秦皇伊始,似乎每一个帝王到了晚年,都会不可避免地陷入求仙问道、谋取长生的死循环中,他们明知希望渺茫,也不会放弃长生的念想。”

“连帝王都不能免俗,普通人更不用说,如果人人都有帝王那样的财力物力,那么现世最流行的事情,恐怕就变成访仙炼丹了。”宋筠抬手示意他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

长生笑了笑,开口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假使你的爱人杀了人,官府将其缉拿归案,不久便要斩首,而你有能力为其脱罪,你会在明知其有罪的情况下,帮助其逃脱制裁么?”

几人再次沉默了。

只有柳析缓缓开口:“这个问题,孟夫子已给出过答案了。”

长生惊讶道:“愿闻其详。”

柳析回想片刻,说道:“〈孟子〉所载:

桃应问曰:‘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瞍杀人,则如之何?’

孟子曰:‘执之而已矣。’

‘然则舜不禁与?’

曰:‘夫舜恶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

‘然则舜如之何?’

曰:‘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欣然,乐而忘天下。’”

长生闻之而笑,“其实孟夫子的这个回答,并非师尊提这问题的本意,不过我觉得,倒也不失为一种答案。”

“柳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宋竹君好奇地问道。

李清幽解释道:“意思是说,桃应曾问孟子:舜做天子时,皋陶为官,若有一天舜的父亲瞽瞍杀了人,该怎么处置?孟子说,抓起来就好了。弟子又问,那贵为天子的舜不会出手阻止吗?孟子回答说:舜怎么可以阻止?既然杀了人,杀人者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官差只是遵守自己的职责。然后弟子又问,那舜应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杀吧?孟子说……”

“舜应当像抛弃掉一只破旧的鞋子那样,弃天下不顾,背负父亲逃到一处海边,就此定居,一辈子都很快乐,把自己曾是天子的事忘掉。”柳析接上李清幽的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清幽扭头看向柳析。

柳析似有若无地飞快笑了一瞬:“我不会为我所爱之人脱罪,但我可以抛下一切带他走,我们到一处海边住下,就此定居在那,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一直都很快乐,把从前的事忘掉。”

长生颔首:“几位跟我来吧。”

——

“医谷之内,有三条规矩必须遵守,如若不然,我可要将各位请出去。”长生一面引路一面对他们说道,“其一,不可在医谷内打斗伤人;其二,不可将谷中任何物件带出;最后,不可以高声喧哗,扰人清修。”

“若是有人违反这些规矩,却拒不出谷,你手无缚鸡之力,拿他有什么办法?”宋竹君不屑地说道。

“没有人带路,还想出谷?”长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只怕到时候他求着让人带出去,也不会有人带他出去。”

不知跟在长生身后走了多久,几人到了一片极开阔的地界,放眼望去,大片翠色浮沉,相互拥簇着绵延甚远,竟一时望不到头。

医谷中屋舍松散,大多是依医馆模样建制,男女皆为医师药师打扮,亦有如长生一般的道童打扮的少年,

柳析留意到李清幽全程一言不发,一路上都在四下看着什么,于是侧身行至李清幽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一路都在看什么?”

“记下路线,以防我们真的被困死在此处。”李清幽亦低声道。

“你过目不忘,似乎不用特意去记。”柳析思索片刻道。

“我只是真的很怕被困死在这儿。”

柳析有些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长生将他们安置在一处闲置的医馆中,据说是木逢春的居所,只不过木逢春常年在外游医,便被闲置了。

“医谷内有田有粮,野菜野兽也不在少数,自给自足不成问题,几位想要待多久都可以。”长生吹响一枚铜哨,随后将其交到李清幽手上。

未几,一只不知名的雀儿应声而来,落在长生肩头,长生解释道:“这只鸟儿名唤‘知足’,平日就跟在我身边,若要见我,吹响铜哨,知足一飞,我便会随它前来。”

李清幽接过铜哨,拱手道:“多谢。”

“既是苍山的朋友,便不必言谢。”长生还以礼数。

“这会儿倒客气起来了,方才刁难我们时那个趾高气昂的劲儿哟——”宋竹君放松下来,又出言调侃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