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莽虎发怔的机会,朱才茂拼命扑腾四肢,好不容易从蒲扇般的大手挣脱,趴在地上猛咳道:
“上玄宗的人…可是在你醒后才到的!你猜…究竟是谁杀了他们?”
夕阳的余光从破窗流入,为尸体覆上柔软的殓布,使他们看起来十分安宁平和。
众修士又把眼神聚焦在南璃身上,虽朱才茂长得猥琐,但说得有理有据,很难不让人动摇。
在他们进来时,的确只有朱才茂和女娃二人站着。
原以为是莽虎把其他人都干倒了,才陷入昏迷,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样。
如果他中途就失去意识了,清醒的除了女娃、朱才茂,还有其他人,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另外的人又是怎么死的?
对于他们猜疑的目光,南璃没有感到一丝心虚,反而光明正大地回视了过去。
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包括朱才茂说什么话、做什么举动。
光有眉心红痣不足以确定女子就是仙魂,而且她的识海非常奇特,像有白雾笼罩,看不出魂魄的形状。
在龙神醒来前,她得想办法跟着女子,作好一切可能的准备。
朱才茂的存在恰到好处,不单是给了她一个接近女子的理由,更是试探女子的绝好机会。
如果她真是自己要找的人,有什么能比直面他人生死,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行事底线、性格,背景来路等。
尤其经历过大生大死后,朱才茂贪生怕死的性子定将发挥到极致,为了活下来无所不为。
他挖空心思寻找的生机,何尝不是自己的良机?
南璃目光波动,夕阳被风带过她眼眸,留下些许亮彩。
“姐姐,你也怀疑我是魔族么?”
西锦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扫了扫朱才茂和其他人,平静说道:
“不管是不是,你都不会死。”
“怎么不能死?”朱才茂梗起脖子,扯着大破喉咙喊道,“凡我族类,见了魔族都恨不得杀之除之,她怎么不能杀?”
“魔族也不全是心狠手辣之人。”西锦说道。
朱才茂撇了撇嘴,眼珠一转,似又想到什么,突然情绪高昂道:“堂堂上玄宗弟子,难不成都是这样心慈手软、敌我不分之辈?
“三岁小儿都知,魔族最喜杀抢掳掠、生啖血肉,此等丧尽天良的畜牲,你们不杀,我来杀!”
朱才茂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柄剑,准备冲上前。
他赌她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自己出手,那只会更坐实她魔族的身份!搏一搏,至少比被困在这里强!
“道友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猛不丁听到有人为自己说话,朱才茂脚下一拐,极为从心地转了个圈,放下长剑。
虽想是那么想,但真让他上前,心里还是有些瘆得慌。
“不过,”年轻修士话锋一转,“为什么不能是道友为了私吞灵珠而杀了那四人?”
“对!你说她是魔族,你有证据么?”莽虎也意识到这点,冲朱才茂质问。
“证据?我亲眼见到她用金丝把他们九窍都扎了个透!这种恶毒手段,岂是我人族能做出来的?”朱才茂大声道。
若在场有炼己期的人,只要运力往尸体上一探遍知。
可破庙内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结丹初期,对天地的感应只浮于表面,不足以深入人体体内。除非借助相关符箓和法器,不然只能束手旁观。
“我忘带目清符了,”最先为南璃说话的莫师兄慢悠悠道,“验证不了道友的说法。”
“那…你们上玄宗出门在外,一定带了能鉴别魔族法力的东西吧?”朱才茂仍不死心,“凡是宗门弟子几乎人手一个,别说你们连这都没吧?”
莫师兄思索片刻,“这我倒是带了,但…”
“但什么?”朱才茂怒目争道,“莫非你也是魔族奸细,想要包庇同族?”
莫师兄不语,看向西锦。
“你愿意验么?”西锦低头问。
“我愿意。”南璃从她怀里站起。
姜叔生前作为魔族将军,早就把要注意的都告诉她了。
特别是“炼魂”这一块。
她看过自己的九窍,即使运转得十分缓慢,可根本不存在未被炼化的魂体。
朱才茂都能想到的,龙神怎么会想不到呢?
随着莫师兄手一挥,遍地尸体齐齐飞向角落,为几人腾出一片空地。
他朝着南璃走去,白色布靴踩过满地血污,仍干净如初。
“给。”
从乾坤戒拿出一个灰褐色圆体石珠,莫师兄双眼含笑,“不要怕,只要将手放上去,注入一丝法力就可。”他温声道。
南璃迟迟没有动作,低声询问:“如果我真是魔族呢?”
“那就杀了!”朱才茂迫不及待地从地上蹿起,喷着飞沫道,“你定是怕了!你承认自己就是魔族了!”
站在他身边的莽虎不堪其扰,后退一步,一脚踹在朱才茂屁股上,“你给老子安静点,杀杀杀的,别逼老子先把你杀了!”
朱才茂悻悻闭了口,揉着屁股躲到一旁。
“如果你是,就当我们从未见过,你自行离去吧。”
西锦摸了摸南璃的头,纤白的手带着某种让人心定的力量,“不论你是哪一族,那都不是错。人性本就错综复杂、各有所念,正因如此,才有了大道万千的说法。只要你认为你的道问心无愧就好。”
“可是…”
门口有个瘦矮修士想反驳,却被莫师兄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七八人围着南璃站成一圈,看着她把手放在石珠上。
几息过去,石珠表面浮现出一丝茵茵蓝光,如同水纹般一圈圈往外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