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箐箐气得心中一阵翻腾,开口时连呼吸都不自觉沉重了许多:“养只狗也知道冲着主人摇尾巴,我江家养了你这些年,你竟敢这般同我讲话?”
“主人?江大小姐,不,我该要称你先沈夫人才是,当年夫人费尽心思嫁给沈济川为的不就是这个称呼?”江禾斜眼看向江箐箐,凉凉嘲讽道:“你当我愿意被你们江家买去?你知道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寒冬腊月被那些师父用鞭子驱赶着,十几个与我一般年岁的姐妹跪在雪地里只为着什么磨炼心智,有人只是受不住饥寒晕倒,便被生生拔了指甲。最初几年我.......不只是我,是能活下来的所有人,哪个不是含垢忍耻,咬牙死撑着熬过来的?只是给了口饭便有脸自称主人了?那夫人怕是没见过我们初入别苑时与狗争食的场面,但凡稍稍露怯,那些饿急了眼的野狗就那么铺天盖地地冲着你咬来,躲得过就能活,躲不过你就只有成了它们嘴下的食物.......夫人方才说养只狗还会朝你们摇尾巴,那是夫人见识得少,这狗也记仇,还能吃人呢........”
说着江禾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瞥向脸色极不好看的江箐箐继续诛心:“夫人眼下可以放心,我并不想生事,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与你说这样多了。对了,夫人不是说想要报仇?江禾拙见啊,江家有此结局归根结底还有人引狼入室在先,就冲你们江家私下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事发不过满门抄斩、人头落地,哪能会是凌迟处死这样折腾人的法子?”
见江箐箐脸色一白,江禾扬唇笑着:“听说行刑时先用渔网将身体缠住,待皮肉鼓起,刽子手就能用刀一片片地将肉割下来........唉,要说还得是江大人这样的人物呢,七百一十六刀后才肯断气!得亏那日我没去现场观刑,不然怕是余生都不敢沾碰肉食了........”
“你!贱人!”江箐箐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手边瓷盏朝着江禾面上砸了过去。
这等攻击对江禾来说只能算不痛不痒,她连身子都没挪动,只是稍稍偏头就已躲了过去。“这就受不住了?要我说夫人与其执意报仇,倒不如寻到江大人坟前自裁请罪,毕竟引狼入室的不是别人.......哎呀,我又忘了,江大人尸身怕是早已落入野狗腹中,就算夫人有心怕也寻不全.......”
气急败坏下,江箐箐语带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定是怕的,可是夫人也要想想自身境遇,你与我本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我若不好,夫人能躲得过?好比刚刚定下亲事的沈大人,万一知晓夫人并未葬身火场而是在此安然度日.......又该会怎样?”话说一半,眼尾余光注意到内室有人影晃动,江禾连忙起身正色道:今日我是来求见先生的,先生既然不在,我也不好停留继续碍夫人的眼,哪日等先生得空江禾再来拜见就是。”
宋仲成恰到好处地现身,开口劝住假意离开的江禾:“我一早便说了江禾可不似姑娘身旁那些软骨头般轻易俯首跟随,怎么说姑娘如今也是这里的客人,江禾如此放肆便是我也无法为出面你求情了。”
江禾见状立即行礼请罪,低头时原被头发遮住半边的镶金宝珠耳环露出全貌,伴随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曳:“都怪江禾笨嘴拙舌勾起夫人伤心往事,千错万错都是江禾的不是,还请夫人饶恕。”虽说是请罪,张口闭口只称夫人。
对江禾的小心思,宋仲成恍若听不出般,淡淡从江禾面上扫过转而看向江箐箐,只等她表态。
有宋仲成出面,江箐箐只能暂时咽下怒气:“还得是先生有手段,我江家养出来的人如今还得依靠先生从中调和。”真当开口时仍不免带了几分讥讽,她哪里看不明白咽下所谓请罪只是两人搭给自己的台阶,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早已深有体会。
对江箐箐而言,她永远不会想到尝试解读江禾对她乃至江家积压的那些接近恶毒的恨意来源。尤其此刻胆敢对她不敬的江禾在她眼中只是一个不知感恩,与沈济川一般无二背信弃义的贱人。
昔日如蝼蚁般存在的卑贱之人带给江箐箐的羞辱远不及沈济川如日中天带给她的刺痛。若非为了之后谋划,以她真实心意恨不得当下就要看到这个胆敢对自己不敬的江禾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