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牢牢地握着他的手,便如他所希望。
一行人沉默着,脚不停步地逃亡,穿过密林,越过山丘,踏上荒野,又进入山林。
小麂安静地裹着罗雀的白狼皮,从始至终都寸步不离地跟随在罗雀的身侧。
只要罗雀有手空闲,她就会悄悄地伸出小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对小小新娘而言,罗雀破旧泛黄的白色雄狼皮那般宽大,在她的身上就像一领皮袍,能够看出她很爱惜。
她的孕吐反应越来越严重,吃不下东西,罗雀将自己的那份肉让给她,她也吃不下去。
只有罗雀将她背负在身后,或者休息时把她搂在怀里,她嗅着罗雀的体息,才会平静稍许。
“我还想听神国的故事。”
每次休息时,她都会在罗雀怀里这样呢喃着乞求。
罗雀只讲几分钟,她便会沉沉睡去,中途偶尔醒来,又会梦呓一般地低问:“还有呢?”
终于有一次,她突然说道:“我们如果能够去往神国,就是死也值了,是吗?狼。”
罗雀看着她,眼里有着怜惜。
那个遥远的美丽的神国,她永远也无法踏足。
而如果他死在这个世界,就永远也回不去那个神国了。
短短几天,小麂便肉眼可见地消瘦。
罗雀也渐渐疲惫憔悴。
他每日要安排队伍中的各项事宜,制定路线,派出斥候,听取回报,组织狩猎,清点人数,关照老者与伤员,行路时亲自背负他的新娘,休息时拥揽安抚着她。
他虽疲惫憔悴,目光却依旧犀利。
再累,他也不能表现出来,他是队伍的支柱,必须时刻保持着着冷静与警惕。
但是,他派往舅舅部族联络的年轻族人一直没有回来,迷路或者遭遇猛兽已经是好的预想。
去往马场的火石是会平安顺利,还是已经倒在了林伏兵的箭矢之下,头颅此时便挂在了部族的门外?
随着距离母亲部族越来越近,他们接下来将会遇到的,是舅舅的族人们,还是林手握利刃的大批部下?
或者以上两者都在,他们会突然从林中或者山后蜂拥而出,杀机汹涌,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如果那样,他这支仅有三十几人的队伍,还带着老者女人与伤员,要怎样才能突围?
罗雀一旦安静下来,这些问题便会一个一个地从脑海中冒出来,如山一般紧压着他的神经。
就算一切都顺利。
她……最终会不会背叛自己。
星夜里,罗雀低下头,望向自己怀里的小小新娘。
他始终不能确信,她真的会坚定地跟随自己。
事实上,罗雀找不到小麂坚持跟随自己的理由。
一个族长之女固然自小便被教育忠贞于丈夫,但是丈夫部族与母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跟着一地鸡毛的自己,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罗雀也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地依赖着自己。
仅仅因为他给她讲了那些关于神国的童话故事?未免太过荒谬。
可他不能否认的是,她小小的温暖的柔软的身体,在夜里给他带来了某种平静的慰藉。
他心里的某个部分,不知不觉间不可抵挡地为她变得柔软。
这令他感到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