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寻常的民国冬夜,寒风从木窗的缝隙中溜入,却敌不过一室的温暖。我坐在家中那张老旧的太师椅上,双脚浸在刚烧好的热水里,水汽蒸腾,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仿佛连时间也跟着慢了下来。客厅中央的大八仙桌上,随意摆放着一只空荡荡的不锈钢脸盆,反射着昏黄的煤油灯光,映出一片光怪陆离。
我正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宁静中,不经意间,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那脸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个影子,模模糊糊,如同被水扭曲的记忆。我猛地定睛一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盆内竟倒映出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影,面无表情地对着我缓缓摇头,那动作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阴冷。
起初我以为是错觉,或是灯光与水面的某种巧合,但当我揉了揉眼睛再次凝视时,那影子依然清晰可见,甚至更加真切。它坐的位置,分明就是我现在坐着的地方,只是那人的装扮与我大相径庭——白衣胜雪,没有半点尘埃,与我身上那件母亲亲手缝制的红马甲形成了鲜明对比。更令人不解的是,那影子的发式也与我不同,长发披肩,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
我全身的汗毛竖立,恐惧像冰凉的手指般攀上了脊梁。客厅里除了我和那不明所以的倒影,再无他人。我试图发声,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几不可闻的喘息声。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煤油灯芯跳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计数着什么未知的倒计时。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这是某种古老的镜像术,或是风水中的反照煞?民国年间,民间关于风水、鬼神的传说比比皆是,我也曾听村里的老人们讲述过不少关于五仙、道士与古墓的奇谈。难道,这脸盆成了某种媒介,连接了现世与彼岸?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那影子忽然停止了摇头,转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向我,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又让人不敢直视。我感到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直冲头顶,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拉扯着我,想要将我拽入那冰冷的水中,与那影子融为一体。
就在我即将崩溃的边缘,门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是父亲归家的脚步声。那一刻,脸盆内的倒影仿佛受到惊扰,迅速消散,只留下一圈圈涟漪证明它曾经存在。我如释重负,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奔向门口,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袖,将刚才的遭遇一股脑儿倾诉而出。
父亲听后,眉头紧锁,他虽是个不信邪的读书人,但也知道世间之事并非全然科学所能解释。那一夜,他请来了邻村的老道长,对家中进行了一番勘查。道长口中念念有词,最终在脸盆下方发现了一块年代久远的铜镜碎片,碎片上刻着古老的符咒,显然非同小可。
经过一番法事,那铜镜碎片被妥善处置,家中再未出现过奇异之事。然而,那晚的经历却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之中,成为了我心中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白衣倒影,以及它留给我的无尽思索——在我们所处的现实背后,是否真的隐藏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