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穿着松松垮垮睡衣上了床。
看了一会儿电视,都是下三烂,无脑的搞笑节目。
又刷了一会儿抖音,快手,刷得手指无力了,觉得眼皮发涩发沉,呵欠连天,倦意涌上来,想该睡了。
放下手机,关掉电视和灯,返身平躺在床上,两眼一闭,双手习惯性向左一抱,左边空的,十分钟后,半个小时后,怪了,明明眼皮发沉发涩,明明全身疲惫,明明呵欠连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哦,原因在这儿。
丈夫于清出差了。
于清是单位销售员,偶尔开个会,出个差什么的。
许晴平时睡前有必修功课,那就是找许清茬儿,是那种鸡蛋里挑骨头的性质。
什么头发没洗干净,卫生间台面上残留着湿渍,玻璃镜上模糊一片,连水蒸汽都没擦,毛巾挂错了地方,鞋子东一只西一只没放好,身上有一股洗不尽的油腻味,脚步声太大了,吃饭时嚼舌声那么响亮,睡觉时鼾声如雷,阳台花草浇了太多的水,客厅厨房卧室的地板儿没拖干净,洗个脸用得水比洗澡水都多,哗哗哗响个不停,连放个屁都比别人臭……
这些都是许晴每天发泄的对象,于清偶尔争辩一下,却招来许晴更凶猛更激烈更疯狂的攻击和谩骂。
由于争辩招来更疯狂的攻击和辱骂,后来于清妥协了,学乖了,每次许晴指责时,他都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双手交叉在一起,面无表情,像入定老僧,久而久之于清干脆把暴风雨般的谩骂,斥责声当成一种激励自己的音乐。
似贝多芬《命运交响曲》。
当,当,当又当,当,当……
似高尔基散文诗《海燕》:
让谩骂(暴风雨)声来得更猛烈些吧!
…………
躺在床上许晴仍翻来覆去,开灯关灯,继续刷手机,看电视,折腾了一会儿,仍毫无睡意。
许晴怎么睡得着?
于清不在,目标消失了。
心中积起的愤怒找不到发泄地方,如同野兽关在铁笼中,如同汹涌洪水关在被闸门里。
许晴披头散发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房门,又返身走到窗户边,哗啦一下拉开粉红色窗帘,窗外是小区的马路,苍白的灯光照在灰白色水泥路上,偶尔有一,二声行人,低着头匆匆的赶路,冬冬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一阵风夹着潮湿的夜气从外面吹进来,凉沁沁的贴着皮肤,吹得路边树木,发出波浪似哗哗声。
许晴把投向外面的目光,缓缓的收回来。
重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在房内踱了几圈。
心中那莫名烦躁和不安并没有因为刚才一举一动而消失。
许晴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手机,给远在百里或千里之外的丈夫发了个信息:“于清,你在吗?你睡了吗?你还好吗?你在那儿?现在在肝什么?”
于清没回信息。
许晴一屁股坐在床头,叹了口气,尖了尖眉头,两眼微瞪着手机屏幕半响,她还是不死心,手指一滑,又回:“于清,你在吗,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