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几人行至这皖公山的山腰处,此处植被茂盛,背靠一面清澈小湖,山上的泉水淅沥沥的汇到湖中,抬眼望去能看到山脉的主峰在云后若隐若现。
几人陆续停步,张厘的住处就在眼前,是一间占地不小的竹舍,看起来颇为精致,门外围着一圈篱笆,上面挂着一副简陋牌匾,匾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小民居”,此时门口还站着一位家仆打扮的中年汉子。
公子清踱步上前,随意说道:“通报一声,就说学生与安南郡主来访。”语气中还强调一下安南郡主四字。
孟东长眼神凝重的看向这汉子,只因他能模糊感应到此人的恐怖修为。
魏文锦同样在见到此人的那一刻瞳孔微缩,脸色还随之有些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汉子瞟了一眼公子清身后,拱了拱手向里屋走去。
不一会儿,那人从里屋退了出来,站在竹舍门口远远的朝着几人招了招手,公子羽见状也是领着孟东长三人走了进去。
屋内。孟东长也是终于见到了这张厘的庐山真面目,此人看上去年纪倒不是很大,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长衫赤足,一头半白长发随意披洒,此时正一手执壶一手执笔,在案前写着什么,时不时还自己豪饮一大口,看上去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的味道。
虽有来客,但那张厘连眼都未抬,仍旧自顾自的挥毫落纸,魏文锦倒也不恼,站在原地仔细打量着这张厘的模样。
半晌,张厘终于收笔,不过目光依旧停留在纸上,似是在欣赏自己杰作,表情带着几分得意。公子清上前瞧了一眼,拱手笑道:“老师的书法越发精湛了。”
张厘这才移开目光,颇为冷淡的撇了一眼那公子清,公子清接着轻声说道:“云川的安南郡主来了。”
张厘目光轻抬,打量了一番来人,口中说道:“小民参见郡主。”不过脚步却是未曾挪动,更别提拱手见礼了。
魏文锦洒然一笑,未拘泥这些许礼节,走上前拱手道:“文锦见过张叔叔。”似是在刻意拉近二人关系。
张厘神色不变,说道:“不敢高攀,郡主来此所为何事?”
“家师瞿易,生前叮嘱文锦,同安张行龙乃其至交好友,若有机会,定要前来拜会。”魏文锦恭声道。
“瞿易,瞿计华,好远的名字,连他都已经去了么……”张厘听见这个名字也是眼神恍然,陷入了追忆之中,早在其入仕之前,他便已然认识了这瞿易,瞿易成名更早,年龄也大上一些,但与他素来都是平辈相交,二人时常在一起畅谈天下,笑论古今,在彼此心中,对方都是这不可多得的莫逆之交。
“计华的弟子,叫我一声叔叔倒是无妨。郡主请坐,张叔叔这里别的没有,好酒好茶倒是样样不缺。”张厘此时看向魏文锦的目光也是柔和了起来,看来魏文锦这张感情牌倒是为此行的目的博了一个好的开头。
“如此说来,郡主似乎还要称汪某一声师弟了。”公子清见缝插针,有意突出自己的存在。但张厘对其似乎态度极为冷淡,很少主动搭理他。
魏文锦心中有些好奇这师徒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面上却未表露,对这公子清的搭讪也是回以浅浅一笑。
“久闻张叔叔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称绝,故而在南相文坛,还有这“张七绝”的雅号,今日文锦倒要见识一番,张叔叔您可不好藏私。”待几人落坐,魏文锦也是语气俏皮,主动寻找起话题来。
张厘闻言哈哈大笑,他如今远离政坛,这心思除了寄情山水,便都在这七样东西之上了,此番听到瞿易的弟子如此称赞,自然也是十分开怀。
几人席地围坐,一边品茗,一边笑谈诗文,气氛在这魏文锦的有意引导之下,一时显得极为融洽,虽然这魏文锦迟迟未提那请其出山之事,但孟东长知道,这些都只是铺垫罢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计华那个家伙对这诗词可没有这么多的见解。”几人谈论了一些作品,魏文锦总能给出一些犀利的点评,引的张厘也是目露赞叹,心中还有些许得意,要知道瞿易向来重策论而轻诗文,两人常常因此吵得吹胡子瞪眼,但看今日这魏文锦的表现,他已然是赢了。
公子清亦是含笑拍马道:“郡主聪慧无比,我不如也,我不如也!”
茶过几巡,魏文锦见火候差不多了,忽而开口说到:“说起诗词,文锦前番经过赤壁,倒是偶然得了一篇佳作。”
“哦?能被文锦侄女称为佳作,老夫倒想见识一番。”张厘顿时有些好奇,方才这魏文锦点评诸多作品之时,口味可谓及其刁钻,就连前朝名士的作品她都能挑出刺来,现在却说得了一篇佳作,对他这等极好此道之人,可谓吊足了胃口。
却见魏文锦缓缓起身,踱步行至诸多座位中央,眼神飘向远方,口中随之吟道: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这自然是孟东长前些日子“所作”《念奴娇赤壁怀古》,不同的是,魏文锦通晓音律,故而此番吟唱,较孟东长那日的直白朗诵,更添几分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