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寅生起身走进自己一家四口住的小房子。

秦桂花靠躺在被垛上闭目歇息。

两个小家伙才吃完奶。老大睡着了，安安静静。

老二平躺着，睁着双眼，小脑袋左摇右摆，饶有兴趣地看着屋顶。

小房子不高，顶上没有糊纸顶棚。一根通梁上，斜搭着几十根椽子。

老二的两只小手向上举着，一下接一下，很有节奏地晃动。

眼睛偏向右面时，右手对着房顶子一指一指的。眼睛偏向左面时，左手一指一指的。像是一遍一遍地数椽子一样。

“奶羊买来了。我看两只奶子很大，鼓豉胀胀的，应该能挤不少羊奶。”

郑寅生对着秦桂花说，“等一会儿吃完饭了，就让妈挤一下奶，看看咋样！”

秦桂花说，“不知道两个娃娃爱不爱喝羊奶？羊奶膻气子大的很！”

“以前，县城边上有养奶羊的人家，专门卖羊奶。提前订好，天天往来送。”

“巷子里有一个邻居家，订了一份羊奶，给他们的老人和小娃娃喝。”

“我跟他们家的一个姑娘是好朋友。”

“她爷爷年龄很大了，得过一场大病，身体很虚弱的样子。”

“她们姊妹四五个，没有男孩子。她妈刚生了一个儿子，才出月。稀罕的跟世上没有的宝贝一样。”

“但是，她妈没有奶水。”

“有一次我去他们家叫她出去玩。正好碰见他们家热羊奶。”

“一进门，就闻到像是煮羊肉的气味。膻气重的很。”

“给老爷爷到了半碗。凉了一会儿，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着。”

“剩下的，到进一个奶瓶里，给她碎弟弟喂。那个碎娃娃不愿意喝。她妈和她婆换过来哄，换过去哄，死活也不喝。”

“我从小不吃羊肉。也闻不得膻味。赶紧拉上她跑了出去。”

“你现在能闻惯不？”

“去年冬天，到了三九天的时候。咱家里吃过几顿羊肉。煮肉时，灶房里的膻味大的很。一进去，熏得我想吐。”

“连着三四天，我都不想进灶房的门。你们吃羊肉泡馍、羊肉汤烩菜，我都没有吃。”

“过了几天，用没煮的羊腿肉包了两顿羊肉饺子和羊肉包子。”

“一冬天，都没有吃过几次肉。再加上怀了这两个。实在馋得不行，我就先尝试地吃了几个。”

“没想到和的葱多，麻椒面子放的重，把膻味遮住了些。还觉得能咽下去。”

郑寅生想起来了。

去年冬天，他那个嫁到五十六里之外山区的堂姑姑，打发小儿子背着背斗，送来了一只羯羊肉。

她们那里荒山大，草料丰富，多数人家养的羊多。

堂姑姑自己生的孩子多，婆家的人也很多。偏远山区缺医少药，每年要叫他爸去看两三次病。

出于亲情，更主要的是感谢堂哥多次来看病，来回一堂要走上百里山路，过意不去。

冬季天冷了，尤其在三九天，吃羊肉滋补身体最好。

郑家堡子村土地很少，基本没有荒坡，由于养羊的很少。羊肉是稀罕物。

堂姑家杀了一只羯绵羊，就是阉割了的公绵阳。除了羊皮外，羊肉都背来了，捎带了头蹄下水。

堂姑吩咐小儿子，除了给外公外婆，就是牛爷爷和国旺婆一条后腿外，其他的都给二舅家。

“噢！记起来了。吃羊肉饺子和包子时，后来你还跟我抢着吃吃呢！”

郑寅生笑话她说。

“过了两天，你问还有没有羊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