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蛇长久地对视，清澈的黑眸瞪着漠无感情的白瞳，好像许久未见过的老朋友偶然相遇却四顾无言。
然而就像是盛夏夜晚安静的山林中，忽然从天而降劈下一道惊雷，于是所有藏匿在林间的动物都受惊了玩了命发疯似的向外逃窜，它们都在大喊“救命啊，救命啊，狼来了！”
李清白也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妖怪来了！”
但很快他就再也叫不出来了，那头小蛇仍旧高傲地俯视着他，细长冰冷的身躯却不知何时已然死死缠绕在他的脖颈之上，尾尖距离他瞬间扩散的瞳孔不足半寸。
扑面而来浓郁的死亡气息，他想要用手扯断那头蛇的身体，但却使不上一丝力气，眼球也因窒息而充血肿胀。
“挣扎吧！本尊卑贱的奴仆！”小蛇吐出信子，嘶嘶作响。
它小小的白瞳中充满肆意的嘲笑和愚弄，似在静静欣赏着李清白临死前最后徒劳的挣扎。
“臣服或者死亡。”
小蛇再次收紧躯体，随即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细微的“咔咔”响声，脖子上传来剧痛，李清白不由自主地翻起白眼瞬间觉得自己的喉管都快要碎掉了，他再也呼吸不上来，翻滚着掉下床去。
“嘭”的一声，陆清鸦熟练地一脚踢开木门，双手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米粥。
房间内那股可怕的死亡气息悄然间消失，脖子上的小蛇也重新钻进李清白身下的影子中。
终于能够再次呼吸，李清白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眼中布满了无数恐怖的血丝，心中仍有余悸。
陆清鸦瞥了他一眼，小心将瓷碗放在桌子上，不解地问：“躺地上干嘛？嫌床太小还是太软？”
她还是那么喜欢逗李清白，大概是从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李清白刚来太上清境的时候，没有脚力走出渡仙桥，只能像个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陆清鸦身后。
“师姐...师姐！我想吃糖，嘴巴里好苦！”
“叫师兄！”陆清鸦塞进他嘴里一颗甘草糖，一只手捏住他肥肥的脸蛋，轻轻用力向上提。
“师姐，我渴了！想喝山泉水！”
“叫师兄！”陆清鸦用叶子舀起一捧山泉水就朝李清白嘴里灌，顺便帮他洗上一把脸，鼻孔里冒出泡泡。
“师姐，师姐！看我抓到了什么！”李清白抓住一只落在地上的蝉大喊，随后迅速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它在我嘴里飞诶！”
“笨蛋！快吐出来！”陆清鸦扶额，不忍直视。
为什么要叫师兄呢？陆清鸦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师兄听起来比师姐酷吧。
他从未曾感觉到空气是如此的香甜，贪婪地吞入一口又一口，很长时间才稍稍缓过来，陆清鸦就倚在桌旁静静看着他，丝毫没有想要搭把手的意思。
“怎么？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沙漠里渴死的鱼还是海里溺死的鸟，先说好，我可不给门票钱。”陆清鸦轻轻踢了踢李清白，舀出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后送进口中，随后眉头微蹙，“好甜啊，师母到底放了多少糖！”
“师姐...那是我的勺子！”李清白躺在地上，幽幽地看着陆清鸦。
“呸呸呸！好恶心，不小心给忘了！”陆清鸦将勺子藏在身后，满脸嫌弃，“叫师兄，说了多少遍了都记不住！早该让师母给你炖点猪脑好好补补！”
李清白脑门顿时冒出无数道黑线，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身上传来阵阵剧痛，让他丝毫不敢再动。
“喂，陆清鸦，别看了，过来搭把手。把你亲师弟抱到床上行不行？”
“叫师兄。”陆清鸦纠正。
“乌鸦师妹！”李清白揶揄道，但随即头上便挨了一个爆栗，痛得他眼角直冒泪花。
什么师父教什么弟子，不论是张群山还是陆清鸦，生气时总喜欢用手指敲李清白的头。至于师母，她从不舍得。
揉脑袋的时候，李清白忽然感觉到些许的失重感，鼻尖缭绕着干净清爽的皂角气味。
他睁开眼，陆清鸦面无表情地公主抱起李清白，没有一丝感情地扔到床上。
“张嘴！”陆清鸦板着脸将头扭到一侧故意不去看他，像机器人一般机械地舀起一勺粥伸到李清白面前。
就这样，没有丝毫的间断和停歇，满满一大碗粥很快便被陆清鸦喂完。
李清白抹了一把脸上和头发上的粥，无奈地说道：“师母就是让你这么喂我的？”
“你手能动？”陆清鸦收拾好碗碟准备离开，忽然瞥见了正在擦脸的李清白。
她表情渐渐阴沉下来，耳尖却宛如天边一朵热烈的火烧云。
“啊？”李清白的手僵在空中，不敢再乱动，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下来，屋顶的死鸟玩命地叫，屋内的阳光却缓缓冷了下来。
“不是，师姐你也没问我啊！别打脸啊，师弟我可是靠脸吃饭的！啊！疼！”李清白用手遮住脸，头上又挨了两记无情爆栗。
“师姐师姐！等等，先别打了！我有情况汇报！”
“不行！你今天就算是有孩子，我也要把你给打死！”陆清鸦张牙舞爪，随手又是一个爆栗。
显然，她刚才偷听到了张群山和李清白之前的谈话。
“蛇！蛇！我房间里好像有一头会说人话的小黑蛇，跟我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李清白连忙用手掐住自己的喉咙，示意陆清鸦，“刚才它就这样缠在我的脖子上，还说让我当它的奴仆！我连呼吸都呼吸不了！”
“可是，你一进来它就神奇地消失了，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李清白一脸认真，眼神中仍残留着惊魂未定，“它好像很怕你，师姐你能不能先别走，我害怕，或者帮我找到那头蛇再走！”
“哦？师弟你的意思是，让我留在这里陪你？”陆清鸦眼神微眯，端起碗筷转身就走，丝毫不顾李清白在身后痛苦哀嚎。
“真是老掉牙的手段，骗骗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还行。”陆清鸦忍不住腹诽，自己这个不老实的师弟还敢骗到她头上来了。
真不明白平日里各峰那些自视甚高的女弟子，为什么都对李清白青眼相加？难不成只是因为他长得稍稍顺眼些？说话甜一些？
没错，在陆清鸦的心中，李清白也只是勉强算是不丑而已。
仅此而已。
“奴仆，考虑好了吗？”静悄悄的房间中，李清白的耳边再次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嘶声。
“……”听到这个声音，李清白瞬间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的气血都停止了流动，宛如被一条毒蛇死死盯住。
“臣服还是......”
“服服服！我服！”李清白连忙举起双手投降，师父曾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