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振国和桑时清几人对视一眼,肖振国面露喜色,走到大爷面前,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他。
“大爷,你还记得是几点钟看到的那些人吗?他们一共有几个人?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肖振国这一连串的问话问下来,差点没把老大爷整懵。
但手里拿着香烟,香烟的香味萦绕在指尖,老大爷乐呵呵的。
“记得记得,那天晚上正好轮着我在这儿守果园呢。那会儿我正好起来上厕所,墙上的钟表显示是十一点多。”这会儿的人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就算是在城里没什么事儿大家也睡得很早。
就像桑家,一般情况下到了九点也差不多睡觉了。
因此老大爷说夜里十一点是半夜没有人反驳。毕竟那个点正常情况下大家都睡醒一觉了。
老大爷想了想,道:“一共有七个人还有八个人。除了那个小孩在哭外,没什么人说话。”
“他们也没拿手电,看不清长相。”大晚上的,老大爷的手电比较暗。到了茅坑以后, 为了省点电池,老大爷就把手电关闭了。
他从茅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几个人大晚上不点灯在路上走。
“哦,那个小孩不哭得厉害吗?有一个男人过去给他甩了两巴掌。”那巴掌响的哦,大爷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疼:“打得可狠了。”
因为是半夜,加上那些人太狠,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大爷没搭理,等那些人走远了才回去棚子里。
老大爷提供到的信息并不多,但这几个信息已经足够让肖振国等人高兴的了。
最起码他们确定了几名受害者从哪个方向来。
他们按捺住心里的思绪,继续跟老大爷等人问话:“大爷大娘,你们有没有谁见过有人运着一米来长,老大的一个木头箱子打大路上路过……”
桑时清几人也没闲着。她们一边吃苹果一边跟人搭话。
那个从山东逃荒而来的大娘走到他们边上,从一个干净的塑料袋中拿出一瓶水来喝。
桑时清特地看了一眼,从上面看到了某某牌猪饲料的字样。
大娘正好坐在桑时清的边上,桑时清顺势跟她搭话。
“大娘你咋称呼啊?来咱们这这么多年了,习惯不?”
大娘转头看了桑时清一眼,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相机上,用满是老茧的手擦了擦因为喝水而过分湿润的嘴角。
“俺叫张枣花,习不习惯的也那么多年了,娃娃都二十多岁了,还能丢下他们走啊。”枣花大娘脸上灿烂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有些落寞。
“俺家院子里种了两棵枣树。在那年开枣花的时候,俺出生了,所以俺娘给俺取名叫枣花。”张枣花的面前好像出现了自己小时候,她站在枣树面前,嫩绿色的枣花从树梢落下,在地上铺了一层,带着一股蜂蜜味的浓香。
后来来了这边,她也种了枣树,可惜这边的枣树好像开花怎么样都没有她的家乡浓。
桑时清一下就想起了她上一世的一个同学,大学毕业她就远嫁到了几千公里外的蜀州。
在一次过年见面时,已经憔悴了许多的她告诉桑时清,最好不要远嫁。
不要信了交通发达,想去什么地方拔腿就能走的鬼话。
现如今的交通确实发达,可那都是建立在有钱的情况下的。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就算交通再发达,想娘家想父母就是想断肠也回不去。
桑时清两辈子都不缺钱花,她上辈子和这辈子也都是单身,体会不到她同学的那种困境。
但在这一刻,看到枣花大娘脸上苦涩的笑容,再想想现在的交通、经济情况。她居然懂了远嫁不好的坏处。
桑时清正想安慰一下枣花大娘,枣花大娘已经自我调整好了。
还主动跟桑时清搭话:“俺来这三十来年了,就生了一个儿子。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但至少吃喝不愁,比在俺们老家好多了。俺们老家那边在山区,喝水都困难。这就不困难,哪哪儿都是水……”
枣花大娘絮絮叨叨,都不用桑时清说就把自己家的事情抖搂了不少出去。在桑时清问她儿子娶没娶媳妇时,她的回答也格外豁达。
“儿孙自有儿孙福吧,俺可不敢管那么多,是要遭埋怨的。不值当。”枣花大娘说这句话时,眼神格外冷淡,她垂着头,桑时清没看见。
那边的肖振国也逮着大爷大娘们问了很多话。
许晓和龚玉芬跟在他们身边。
十几分钟后,肖振国等人已经了解到不少情报要走。枣花大娘跟桑时清说。
“姑娘,有时间到俺家玩儿去,俺家在地下的桦树沟。过了沟门桥的第三家就是俺家。俺男人叫做张大根。”在桑时清即将离开时,枣花大娘忽然说了那么一句。
桑时清看着她,枣花大娘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她的目光好像落在了桑时清的身上,又好像落在她身后的肖振国几人身上。
她的神色是那样的认真,说话的声音是那样的小。小到除了桑时清外,谁也没听着。
桑时清没有出言回复,只是点了点头。
枣花大娘笑了起来:“要买苹果到俺们果园来啊,俺们果园价格实惠,品质也好。”
她的前后两句话明显不搭噶,这让桑时清不得不多想。
一行人继续往平襄镇走,大家也没闲着,一路走一路讲话。作为记者,龚玉芬发挥了自己的专业技能,对三名年轻的警察进行了一个简单的采访。
肖振国三人都很年轻,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在听到龚玉芬说他们都能上报纸以后,在职责保密范围之内,回答了她的所有问题。
在一处河滩边,她还给他们照了照片。
路程的后半段,桑时清听着她们说话,却不自觉地想起了枣花大娘和她说的那些话。
桑时清的脚步越走越慢,脑中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但闪得太快了,她压根没抓住。
她轻抚手串,抖音屏幕弹出来,那个“浑水摸鱼”短视频变得灰了一些,上面的解锁程度隐约可见百分之20。
桑时清心中思绪纷杂。她不知道这百分之二十的解锁进度是因为老大爷提供的线索,还是枣花大娘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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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襄镇的镇头有一个修理自行车和摩托车的小棚子。一个头发齐肩且杂乱的男人正蹲在门口修理自行车。
已经进入深秋,早晚都有些凉,于是大多数人都穿上了外套。这个自行车修理工却依旧穿着短袖。
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右手的肩膀上绑着一块看起来并不干净的黑布。
他抬头,一张脸平凡得丢到人群中就好像找不到了。
修理店的门口的棚子里放了许多的废旧轮胎。屋内黑乎乎的,到处都沾满了机油。
一股浓郁的机油味让不爱闻这个味道的桑时清频繁皱眉。
说来也奇怪,她也没少去修理店,但这家的味道格外浓郁。让她有些生理不适。
因为不习惯这股味道,桑时清便在门口站着。
肖振国几人上前询问,修理工不爱说话,肖振国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在问到前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时候,他想了又想,道:“我早早的就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晚上十一二点整是睡得香的时候,没听到有什么异常响动也正常。
肖振国没有继续问,龚玉芬带着桑时清两个在镇上走了走, 找了一家面馆进去点了三碗臊子面。
店里有三个老大爷,正在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面前摆着一盘花生米,一盘拌三丝。
桑时清三人坐下,许晓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桑时清两人倒水。
桑时清喝着没什么茶味还漂浮着不少茶沫子的茶水,背后老大爷们的谈话入耳。
“老三,你儿子还没着落呢?”这老头的嗓门实在是够大,桑时清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到他那因为酒精而上头的红脸。
“没有呢。”回答他的叫老三的老头声音略微小些。从他的语气里,隐约可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怯懦。
“要我说啊,你那儿子多少有点毛病,好好一个青年,长得不赖本事也不差,咋就找不着对象?老三啊,作为父母,你可得好好说说他。”红脸老头好为人师。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和我弟妹也都是五十上下的人了,你们还连个爷爷奶奶都没当上,这街上的人都把你们议论成啥了?”红脸老头语重心长。
“就是,老三啊,别怪我和大哥多嘴,这男人没有后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想你这也深有体会。”
“早些年你还没娶弟妹的时候,你看街上的人咋说你的。为了这件事情,我和大哥都不知道帮你打了多少架。现在到你儿了,我和大哥前天又开始跟人家吵架了。”说话的老头声音要比起红脸老头要稳很多。
老板娘在厨房叫端面条,已经习惯了这个年代的服务态度的桑时清自动站起来去端面。
许晓紧随其后,龚玉芬没有动,她正拿着几头蒜在奋斗。
桑时清来回走了两趟,端来臊子面,许晓在第二趟端了两碗放了葱花香菜的面汤出来。
桑时清去厨房窗口拿筷子勺子,两老头依旧在对那个叫做老三的老头谆谆教诲。
无论那俩老头说什么,老三都一脸受教了的样子。
眼瞅着两人说得有点累了,老三非常主动的给两人倒上一杯本地烧酒。
“哥哥们说的我都记住了。我和孩儿他娘就这么一个儿子,打小也让我惯坏了,现在说啥都不带听的,说急眼了还得吼我们。”
桑时清正往她们坐的桌子走,听见这句哥哥们,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她忍不住多就看了老三一眼,这一眼,正好看到老三看红脸老头的眼神。
那眼神桑时清可太熟悉了。两辈子里,她妈偶尔看她爹的眼神也就这样了。
桑时清顿时卧槽开来。
红脸老头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要我说还是你心软,事成那孩子要是我的种,我早把他的shi都打出来了。”
“我也说要打,但每次我要动手,我父母和我家那口子就拦来拦去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老三叹气。
老二端起酒杯,老三老大赶忙举起来,三人在空中碰了一下。
桑时清分了筷子给许晓和龚玉芬,坐下时又看到了老三看老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