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卧室的房门被粗暴的推开,与同样木制的墙壁相撞,发出不小的声响,
玄卿抱着玄甫大步走进去,脸虽是一贯的冷,可眸子里的疼惜快像要满溢出来,
将人放到床上,知道玄甫不喜睡去穿衣,又为他褪去衣物,被子盖好,这才坐在床边。
看着醉的面颊酡红,呼吸轻缓,双目轻阂着,显得安静乖巧的玄甫,玄卿陷入了沉思。
他,从未想过,玄甫会隐瞒他事情,还是这么大的事情。
方才的时候,玄甫腰腹几处烧痕伤疤,虽然早已长好新肉,却与其他肌肤相比,显然更要显眼的多。
玄卿的手掌抚上玄甫的脸庞,拇指轻抚着…
“嗯……渴…好渴……”
猛然间的呓语打断了玄卿的思绪,手下的玄甫已经掀开眼,看起来晕乎乎的,下手倒果断,一把拍开他的手,趁他不备,翻身爬起来,看样子是想去找水。
那被子在他身上滑落,整个人赤条条的,就要下床,
玄卿早有预料地长臂一捞,便把人抱在了怀里,扯过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只剩张脸。
“嗯?”
被抱住的玄甫心里暗笑,却还装出一副懵懂无措的样子,仰头看着玄卿,染上几分醉意的眼睛眨了眨,亮晶晶地,像星星一样。
“乖乖,我去给你倒,别下地容易着凉。”
玄卿看着怀里像个蚕宝宝一样的玄甫有些无奈,
原想着这百年了,又分隔半年未见,玄甫在他面前这个娇憨模样有所改变,如今看来竟是半分未变。
倒也好……
玄卿凑过去想跟玄甫蹭蹭鼻尖,却被躲开,当事人还撅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不要,你…你居然那么冷漠,昨天你还眼神警告我…”
“你就是不爱我,有别人了是不是?”
边说着,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
“你累,可我也累,你拿对下属的态度对我,冷冰冰硬邦邦的。”
讲到这个,玄甫是真的越说越委屈,还挣扎着要挣开玄卿搂着他的胳膊。
“在大人那里,敷衍我,说你是我的,一点都没停顿转身就走!”
玄卿看着自家小醋坛子的可爱模样,简直不要太喜欢。
本想着冷硬一点,不能再给玄甫好脸色,不然次次都被提出不合理要求,如今到底破功。
“昨天那么对你,是我的错,不该把工作情绪带到家里。”
他态度极其诚恳,但转而话锋一转,带着些许落寞。
“可乖乖冤枉我……”
“不信我……”
见玄甫不再挣扎,玄卿下巴搭在玄甫肩上,神色黯淡,声音极轻,像是自说自话。
“定是乖乖喝醉了……”
他有些黯然地松开玄甫,把人从身上挪开,放到床上,起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爱人远去的落寞背影,玄甫有一瞬的心疼,但回想起来玄卿没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又是冷哼一声。
也没过多久,
“咔嚓”
房门被重新打开,是端着杯水和一个盘子回来的玄卿。
闻声,玄甫立刻拉着被子把自己团成团,心中还腹诽着玄卿回来的慢。
来到床边,将东西先行放到一边床头柜上,他轻唤着,微微扯了扯玄甫的被子。
“乖乖…”
“给你倒了杯水,还切了水果。”
玄甫没理睬他,自顾自窝着,闭着眼。
“乖乖…我知错昨日不该凶你。”
玄卿把人抱过来揽着,轻言安抚。
却见他闭眼,对自己的话丝毫没有反响,还以为玄甫是醉过去了,便只是喂了些水,把杯子放回去,而后环着玄甫的腰身,侧身躺下。
他也累极,本就是连轴转好几日,昨夜又是没能好好休息。
现下无事,不如抱着自家乖乖歇息,其他的事,可暂缓不提。
很快,舒缓的呼吸渐起……
也不知道哄哄我,就睡了?
玄甫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偏偏玄卿就那么环着,裹的他热的难受…
可等了许久,除了呼吸声之外,什么也没等来。
连带着心中愤愤,他猛地掀开被子,推平跨坐一气呵成,压在身后玄卿的身上。
“你怎么!嗯?”
话说一半,还有些生气的玄甫,转变为疑惑不已的看着玄卿,
“玄卿?”
玄卿额上覆了层薄汗,睫羽轻颤着,闭阂着眸,刚刚那么大的动作,他却毫无反应。
玄甫拍拍他的胸膛,撇着嘴,
“我生气了,得哄,不许睡。”
见玄卿还是没反应,玄甫直接把玄卿的手扯了过来,按在他的头顶,故作言语威胁。
“你次次都不让着我,这次是想让我来吗?”
可玄卿就像是他在大人那看到的人偶,一动不动的,除了呼吸和心跳以外,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突然,
玄卿痛苦的拧眉,呼吸深了几分,此刻他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已然将发丝打湿,贴在额上。
“亲爱的,醒醒!”
呼唤无果,玄甫只得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拧了玄卿的腰间,
“唔…”
这回的玄卿终于醒了过来,属实是被疼醒的。
“乖乖…”
他的声音虚脱无力,睡眼迷蒙,但显然不知道怎么了。
看着终于睁开眼睛的爱人,玄甫松了口气,给玄卿揉着他拧的那里。
“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刚刚怎么都叫不醒?”
“我酒都被你吓醒了!”
玄甫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却堪堪只是盖住下身,捧着玄卿的脸端详着,而后松手,神色凝重。
“你该去瞧瞧镜子,脸色也很难看。”
玄卿扶额,正如玄甫所说,他脸色难看,其实能够感受到,额上冰凉。
“只是做了个噩梦。”
“倒有些心悸胸闷,应当是过于劳累所致,你陪我躺躺就好。”
说罢,便要阂眸揽他。
可对于这番话,玄甫倒有些不同的注重点,扯住玄卿伸过来的手臂就要下床,
“亲爱的,保险起见,你最好去催吐一下,我更怀疑你是喝了那口啤酒才导致的不适。”
“嗯?!”
被反扯进怀里的玄甫,趴伏在玄卿的身上仰头看他,不解道,
“亲爱的,你干什么?”
玄卿半掀眼皮,
“衣服”
玄甫轻哼一声,也不着急了,拿被子把自己一裹,冷声道,
“你爱如何如何!终究是看厌了我这副身子?”
又不是仅见过一次,百年间又岂止一次,昨日爱不释手,今日就眼瞧不过去?
以前也不是没这么……
暗自心中腹诽着,也没在意身后玄卿的脸色更加不好几分。
“乖乖…冷…着凉…”
“我去拿……”
“乖乖…我……”
身后猛然没了声响,玄甫虽是心里有点小怨怼,可还是回身看他。
玄卿已然坐到床边,手指攥紧身下床单,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随着他的清醒,那种不适感觉愈发的强烈。
玄甫看的心疼,故意讽他,
“又不是没看过,这里又不冷,亲爱的,你真是百年如一日的刻板。”
虽这么说,还是去寻了个薄毯系在腰间,这才搀扶着床边呆坐强撑的玄卿,去了洗漱间。
“出去”
才把人搀扶进去,便被强行赶出去,站在被反锁的洗漱间门外的玄甫哂笑,
就这么在意形象?
“亲爱的,我一会儿进去抱你?”
内里霹雳乓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传来玄卿的声音,隐隐还有些强撑的硬气。
“不用…”
听到自家爱人这么说,玄甫笑的开心,终归他有钥匙,也不怕这反锁的门打不开。
“亲爱的,我去穿衣服,你一会儿出来,咱们去厨厅吃饭。”
这回,玄甫没有得到玄卿的回应,听着里面的动静,他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这么多年,酒都是他拦下的,半滴都未曾让他的爱人碰过。
后来分隔两地,出于不放心,被那些人类趁虚而入,
也是不想爱人如他般酗酒,就特地命自己的心腹去爱人身边。
如今看来,这个心腹确实尽职尽责。
连自己和爱人都不知他不能喝酒,在这酒来酒往的交涉人际上,竟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玄甫离开原地,回了卧室,收拾好自己,又寻了套纯白的半袖体恤和短裤穿上,去寻了手机。
思忖片刻,还是打通了电话。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也能跟人类世界联系,与城市中无异,自是神通广大的乌盈盈的手笔。
“喂?老板?我是陈正,是有什么安排吗?”
对面的声音很模糊,那里似乎是有什么炸响,还有些孩童的吵闹,但很快便清晰了起来。
“是有些事情找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玄甫慵懒的坐回床边,捏起一旁果盘盘中的竹签,扎了一块西瓜进口,嚼了嚼咽下,嗓音温和。
这是他素来面对人类时所展现出来的一面。
这陈正为人处事利落干脆,性格也是极好又忠心,这百年里,选他作为心腹,玄甫自是极满意的。
与此同时的某地乡村,一座小洋楼内,一个年轻高大的清秀青年男子拿着手机贴在耳边,面色有些犹豫。
“老板,是工作的话,能不能申请过了今晚,今天是大年三十,我…”
今天是团圆的日子,老板对自己有恩,可他不能抛下妻女和父母离开,平日里工作忙,老家家里就盼望着他回来。
刚刚接电话前,妻子还问自己能在家里待多久,这若是真有重要的安排要做,他也只能回去工作。
当年要不是老板资助,他空有向上的心和才识,没有财力支撑,又被人蓄意篡改成绩。
若不是老板出手,又专门培养他,他大学可能都没得上,更别提如今富庶安宁,有妻儿在侧的生活,这让他肝脑涂地都不为过。
爽朗的轻笑声,从电话那边传来,
“不,小陈,我只是突然想给你涨涨工资。”
陈正脑袋一懵,不自觉地复述了一遍。
“涨工资?”
玄甫瞧着盘中已经去好子的西瓜块,心中满意,也愉悦极了。
“对,你在卿总那里做的不错。”
“我决定让你从今天开始带薪休假一段时间,等恢复工作后,你的工资会提一节。”
“公司那边会做安排,具体什么时候让你回来工作,也就是休假结束,待定。”
“你可愿意?”
被大馅饼砸懵的陈正,反应过来,脸色也愈发红润,一时之间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
“老板,这待遇太好,我…我…真的可以吗?”
他不过只是换了地方工作而已,岗位没变,只是多了个等同于助理的工作。
除了陪老板的爱人,卿总出去应酬挡酒之外,
就只是以老板的名义,或是传话督促卿总按时作息规律饮食。
这对于明面上本就是需要应酬喝酒,又免疫酒精的他根本没什么。
而且,老板向来大方,这工资绝对是全方面的上涨,谁会嫌钱少呢?。
“可以,不过卿总那里,你需要再注意些,他不喜欢酒,包括酒心巧克力之类的东西。”
“其他的还是和以前一样,若有任何人想要灌卿总,报上我的名讳,再执意不肯,取消合作,把他们的名单传给我。”
“好的,老板!”
“那就这样,新年快乐,小陈。”
话落,便没了声音,电话被挂断。
陈正呆立在原地,连手机掉了都不知道。
老板跟他说新年快乐!!
财神爷跟他说新年快乐!!!
陈正的妻子沈文韵正巧进来,见自家老公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站在角落,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机,拍了拍他的肩。
“陈正,你干嘛呢?妈让我问问你今年在家能不能多呆几天。”
“妈给你做了点辣椒酱,说你要实在忙,带上给同事尝尝,妈说她做的多,让你多带点。”
“还有爸他们说让你去烧火煮饺子,半天找不到你。”
她是个地道的北方人,说话大大咧咧的,但对自己老公,却是温柔小意,
两人是大学恋爱,她家是富裕家庭,父母一度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觉得门不当户不对。
因为陈正当时家里实在是太穷,父母都有些残疾,怕她嫁过去受苦受累,怕陈正一个穷小子哄骗她。
可这个人,沈文韵心里可跟明镜似的。
呆头呆脑,一个书呆子,对自己那点小心思都摆在脸上。
开始交往那阵儿,人家都是送玫瑰花什么的,他送自己做的纸玫瑰。
问他为什么不送娇滴滴,红艳艳的红玫瑰,
他却说他是受人资助,不能乱花钱,
等他毕业了以后有了工作,要给她买个花店,给她养好多好多花,一天一朵不重样。
当时闺蜜们还说这人太过抠搜,还画大饼,不是个良配,就是想哄骗她这个傻白甜。
可沈文韵自认自己不是个情深的人,若是被诓骗,尤其是这种感情上的。
只为了她家的钱财,她会毫不犹豫的抽离,丝毫不拖泥带水。
但这个傻小子,愣生生真就在毕业一年后,给她买了个花店,还真就为她种出了红玫瑰。
因为没有养花的经验,不多只是一朵,但却是在他手下唯一成活的一朵,开的极好,娇艳欲滴,晨露点缀着,馥郁的花香醉人。
她问,为什么对她这么破费,刚毕业就攒钱给她买花店,不应该攒钱买房子?
毕竟说不定等以后分手了,他一定会后悔,况且她家不缺这一个花店。
她当时有些恶狠狠的说,
“我家有钱,你攒了好久给我买花店,一点都不值!”
这个傻小子就抱着她,说这是承诺,当初答应过她的,
说为她做什么都值当,说她是世间最美的姑娘。
巧舌如簧,那甜蜜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说,那张俊脸在他身上用了个极致。
把她哄的迷迷糊糊的亲了一下,她还没脸红呢,这个傻小子跟喝醉了似的。
脸红的跟那玫瑰花似的,红艳艳的。
那本来有些生气他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就亲她的心,也就软了。
可他亲完就算了,居然还后退想跑。
沈文韵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只是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登徒子。
几步追上,把人扯着往附近小巷墙壁上一扔,就强吻了上去。
也不推开,也不拒绝,等亲都亲完了,开始在她面前掉眼泪,
眼睛湿漉漉的,视线黏糊糊的,揪着她的袖口,不多,只一点点。
“你亲了我,得负责。”
真是个倒打一耙的浑小子,可沈文韵感觉自己好像真就吃他这套,
可眨眼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陈正却迟迟不来找她,跟她父母说要娶她。
她迫于父母压力,不得不去提分手,她约了陈正,陈正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那天,他们相约去初遇的那个公园。
她想,这是开始也是结束,她是真的动心了,对陈正,
以后,再不相见,她会是别人的妻。
往常一切皆是平常的事物,因着分别在即,竟显得一切却都是那么妙趣横生。
陈正会在她累的时候背她,会永远准备了纸巾为她拭去额间的汗珠,会亲昵的为她因为想让他见到她最美的模样,而有些太短和轻薄的裙子苦恼的时候,在腰间系上他的外套。
夜幕降临,星河绵长,却唤不回两颗不愿归家的心,
陈正才是最适合她的伴侣,默契是骗不了人的,心里的悸动也是。
“陈正,你娶不娶我,娶,就像模像样的登门拜访。”
那晚,是她第一次问他要不要娶她为妻,也是最后一次。
她靠在他怀里,聆听着他的心声。
他的心,动了,而且跳的很快,强劲而有力。
可陈正却说,再等等。
“等?你要我还怎么等你!!我爸妈让我明天去见别的男人!今天我来是和你分手的!你知不知道!!”
她哭了,陈正向来舍不得让她哭,抱住她,一如既往充当她发泄情绪的枕头。
可这次,沈文韵恨极了他的沉默,厌极了他的不争。
白日的美好似成了镜花水月,
他们爆发了矛盾,却只是她单方面的指责。
陈正素来纵容他,不舍得对她说重话,更别提是此刻。
“懦夫!”
这是她最后对陈正说的话,她携着泪,披着月光,逃离了这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和这个真正惹她动心的人。
就允许她只懦弱这一次吧,毕竟是初恋……
可她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潇洒,能够迅速开始下一段恋情。
还是推脱掉了一次又一次父母为她介绍的男人,
他们很好,是真的,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的存在。
可她爱不上,总想着拿他们做对比。
讲真,陈正比不上这些男人风度有礼,也比不上他们家世背景,
但陈正那颗心,她早知道,那是属于她的,只容下她一个女人,她早就知道。
可他太懦弱,哪怕来到她父母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光,但好像这次遭遇了滑铁卢,可总有种感觉一直在告诉她,他不是这样的,也不会是这样的。
闺蜜,姐妹也轮番劝他,为了穷小子不值得自己为他做的这个地步,合适的优秀男人多的是,不至于吊死在一棵她的少年那样的烂树上。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只是在想,那个浑小子在她转身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心疼,不忍,挣扎,还有一丝势在必得?
势在必得?
懦夫!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再等等,她没说分手,陈正也没说同意,她想再等等。
渐渐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催她去相看那些男人。
沈文韵也渐渐地不再去想陈正了,
那个混蛋,明明承诺会娶她的!
这么久了也不见他人影。
或许她真的是个恋爱脑,她一直在等,等着陈正来娶她。
可是一年过去,音讯全无也不过于是。
新年的钟声敲响,她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任由外面热闹。
“陈正!你个混蛋!”
她从来没有哭的如此这般狼狈。
但这一次,没有人让她抱着发泄情绪,也没人会抱着她轻声哄着,会掏出可爱的纸巾拭去她的泪。
可就当她放下一切,准备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时候。
陈正车祸昏迷不醒的消息传来,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那张清俊模样越发凌厉几分。
可是他瘦了,明明以前能捏一捏,冲她是撒娇卖萌的肉肉没了。
他坐在驾驶位上,趴伏在方向盘上,血液像极了蔷薇,攀上他的背脊,脸颊,还有握着方向盘的指尖,蘼丽的不似活人。
她的少年好像没了生气,
这一认知,让她在那一刻差点昏倒过去。
这一切,是父母告诉她的,与此同时还有事情的真相。
陈正从来就没有放弃她过,一年前,他曾来过她家,她不知。
那时候她父母根本就瞧不上他,只觉得他一个穷小子只会诱哄他们的乖女儿,认为他根本做不到对她好。
给他定下了一个天价的彩礼500万,时限一年以内,想以此吓退他,知道自己天高地厚。
“我会娶她回家!我承诺她的!我爱她!我做的到!”
这是他来到她家说的第二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从此便再无消息,直到前不久,他才重新现身,
那是一个电话,他的话简短而自信。
“我能来娶文韵了!岳父岳母大人!”
500万,一个穷小子,做了什么,在短短一年之内赚够500万?
这一疑惑,随着他们去调查,而浮现水面,
层层剥开陈正的生平,和毕业后的去向。
他的才能,真心,上进,努力,终于打动了她的父母,
今日,陈正是为了来她家求娶她,也是为了瞒她而道歉。
却不想还未见面,便会遭遇这番变故。
沈文韵呆呆的看着那手机中的照片。
照片里,似有些许的红,不是血液,是玫瑰。
红玫瑰的花瓣,覆在那发丝之上。
她从未如此讨厌过红玫瑰,那红如血般耀眼的红玫瑰,把她的少年裹挟的像是已经死去,死在了对她的爱里。
红玫瑰,为爱而热烈而无所畏惧,红如火焰,却好似灼透她的心,那颗得到他的消息,重新死灰复燃的心。
她的少年长大了,是个男人了,作为妻子,她又怎么能是个娇俏的姑娘。
人的成长,不过是那么一瞬之间。
“爸!我要进公司,教我。”
她一直都知道陈正是愈海集团两大总裁卿玄、轩甫的下属,也知道是受他们二人资助,尤其是轩总的照顾。
毕业后的陈正才能斐然,被指名选进了他们旗下公司。
对于二人,她是心存感激的,若不是当年这两位出手,不然不会让他们得以遇见,继而相知、相恋。
她没有直接去寻她的少年,而是去了愈海集团去寻陈正的顶头上司轩甫。
很意外,就像是知道她一定会去找他一样,一路畅通无阻,还有人引着她去他的办公室。
落地窗边,站着个极其隽美的俊俏男人,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来的光线映在他的身上,像神只降临人间。
他闻声回身,唇角微挑,似含了丝笑意,举手投足都尽是温和知礼,手中端着杯红酒,向她示意着一侧的沙发上。
“沈小姐请坐。”
“轩总,我想知道陈正受何人所害,还有,他在哪?”
沈文韵从未如此强势,可她那点气势对上轩甫不堪一击。
陈正与任何人都没有过节,这场车祸不是意外,而她也远不是一个娇小姐,这是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可查到最后断了,有头无尾。
而陈正除了车祸昏迷不醒这一信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她找不到她的少年。
她要知道!必须要知道!
沈文韵半分脚步未退,只正视着对面的男人,她今天必须要个答案。
“沈小姐,你很大胆,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他的下落?”
对面男人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轻抿着红酒,姿态相当优雅迷人,可眼睛里冷漠她瞧得一清二楚。
她压下心中不安,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恢复冷静。
“轩总想要什么?轩总为我大开绿灯径直来到您的面前,不会是想看我哭哭啼啼,苦苦哀求的样子吧?”
“你想要什么?”
男人将酒杯放下,唇角上扬的弧度微大几分,
“要你沈氏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不可能!!”
她不可能将家里几代的辛劳付诸东流,这与将沈氏直接给了愈海有什么区别?!
“愈海集团家大业大,贪图我沈家的微薄,未免降下身姿?”
她垂于身侧的手掌暗自握起,到底是年轻气盛,是她不管不顾竟直接过来,沈家,又怎么能撼动愈海这几百年的巨树?
若是她一句话让沈家被盯上,她便是沈氏的罪人,到底是什么都不懂,她如今怕是把沈家推进火坑。
那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本来就是句玩笑话,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着高脚杯的杯壁,节奏分明而富有韵律。
“沈小姐可想清楚了?”
“是”
“你该知道,只要我愈海集团动动手指,又何必抵抗?”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顶头上司都不在意下属的处境,又怎么做的到宽容对待,不若拼死抵抗,置于死地而后生。”
这是底线,但是她能给愈海更多的利用价值!
男人瞧她一眼,似是看出她眼底的情绪,转而低笑出声。
“沈小姐,小陈喜欢你真是不无道理,你的性子是当真讨喜,开个玩笑罢了。”
“不过,你确实和那些无脑为爱情而不顾一切的女人不同。”
“轩总谬赞”
她可不认为这是个玩笑。
那杯中最后一口红酒殆尽,男人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姿态优雅随性,
“心知轩总不是恶人罢了,做不出那番过河拆桥的事,轩总素来心善,只是互设漏洞而已。”
轩甫似没兴趣再和她交谈下去,站起身,居高临下,
“他在天南医院,剩下的靠你自己去寻,恕难告知。”
“再多的由我们自己处理,不劳烦沈小姐插手。”
沈文韵心知这是她无法抗拒的势力,也不以卵击石,同样站起身,毫不怯懦的正视轩甫。
“若轩总有用的上我沈家的时候,沈家会倾力帮助。”
她要赌愈海不介意多一把刀,多一个助力,让沈家能够有发展前景,不被打压,这个话她必须说,也一定得赌。
轩甫嗤笑,
但因着那张总是含笑,温善的脸,倒显得没那么破坏他一身的气质和形象。
“沈小姐,是以什么身份代表沈家?”
“两年后沈氏掌权者的身份!”
轩甫细细打量了一番她,还是轻笑,这回沈文韵却不知是何意。
“你很有野心。”
“过奖。”
“沈小姐,期待两年之后的你,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惊喜,但现在我还有要事,恕难相送,见谅。”
轩甫给她的印象很深,不仅仅是那不知何意的那番话,还有关门之际,屋内一闪而过的另一道身影。
但现在,陈正!
她的少年在等她,她不是没查过,却一无所获,如今只能希望轩甫说的是真的。
这次,她一到,就如在愈海那里被人带着,仿佛是被提前告知了,分明先前什么风声都无,兜兜转转,绕来绕去,来到了陈正的面前。
他身体各处皆有损伤,亏有他自救妥当,虽不致命,却伤情也不轻。
她的少年就那么躺着,面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白,她心中燃起滔天怒火,
她想质问这混蛋究竟怎么想的,当初但凡告诉她,他与她父母见过,和那五百万的天价彩礼,她又怎么会那么失魂落魄。
他就是个混蛋!大混蛋!
可那泪啊,就像是没了束缚一样,看见他的一瞬,心里像是被揪住了,又像是放下了心。
他还活着,没有死。
那一夜,沈文韵没有回家,只是守着她的少年,
她不够强,保护不了陈正,她的少年是那么的温柔美好,她要让沈氏做大做强,成为一把刀。
她的爱,是理性的,却又不足够理性,她很护短,陈正是她认定的丈夫,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欺负。
现在不以卵击石,是因为沈氏还不够强大,可她终究会亲手毁了那股势力。
如果是小说,陈正是下属,应当是那种冲锋在前,衬托主角的配角,
可沈文韵觉得,陈正是主角,她是,所有人也都是主角。
只是如今她的男主角等待她这个女主角的到来,拯救?兴许是吧。
那一夜,是她能守在他身边,也是她自愿守着的最后一夜,她知道。
回去之后,她重拾起管理公司的责任,竭尽全力的如海绵般吸收经营管理的精华,跟随父亲出入各种场合,结识各色的人物,提高经验。
两年的时光,她把自己活成了长袖善舞的商业女王,正如她所说,她两年后成为了沈氏的掌权者。
靠自己考进国内顶尖学府深造的她,又怎么会不优秀,又怎么会是脑子空空?
哭泣的娇小姐,需要人哄的小姑娘,那是专属于陈正的。
但报复的机会来的如此之快,她正值意气风发,野心勃勃。
愈海集团的轩总打来电话,为她指明了当年的背后主使,
“是平衡ej的付辛,黑白两道的灵魂舞者。”
对面的声音似含着笑,这话说的轻蔑,又似觉得好笑无比。
“付辛?以愈海集团的能力,覆灭怕是轻而易举。”
她不解的同时心里似乎隐隐有了答案。
“这是陈正的考验,500万,解决掉付辛的黑白道,他成功了一大半。”
“但没能斩草除根,理当你这个配偶来解决。”
她沉默了,
当年不是愈海集团灭不了付氏,而是她沈氏灭不了付氏,
轩甫这是让她站队,成为他手下的一把刀,指哪打哪的刀,倒也与她曾经说过的话不谋而合。
心知她会想自己动手解决,留给她,作为橄榄枝。
当真是好计策,
不费一兵一卒,想让她豁出沈氏,解决在愈海集团面前跳来跳去的烦人精,绊脚石。
但还真是吃定了她,现在她已经心甘情愿成为那把刀。
她想报复回去,付辛让她差点失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不能在那里跳来跳去!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也要让他也体会到什么叫万念俱灰。
但付氏两年前虽是元气大伤,可依旧也不容小觑,她要以沈氏做赌,赌她能赢。
赢了,她能够吞并付氏的产业链,壮大沈氏,跻身于国内领先行列,也算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输了,她沈氏怕是要被打压的寂寂无名,濒临破产。
不过,她素来热爱挑战,所以她应了,她才不是为了那个浑小子!
“轩总,陈正……”
她是想问轩甫,一年前陈正醒来,回到他身侧,工作能力如今如何?
讲真,她是想把这个浑小子挖到她手里搓磨,当年让她念念不忘,还什么都不说!浑蛋!理该让她揍一顿。
“你们两个的事自己处理。”
?
正疑惑不已的时候,对面传来了陈正的声音,
“文韵,我……”
“我们分手了,陈先生,别叫这么亲密。”
她当时声音很冷,心也是,
付辛她知道,最近有意图接近她的那个男人,她打算以身作饵。
电话是她挂的,她怕再多说一句,那听了他的声音就想吐出心中情绪的哭腔颤音就会忍不住。
那一天,她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喝着根本不爱喝,却很提神的苦涩咖啡,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想了很久。
付辛那人,说来,他很花心,长得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却片叶不沾身,为人谨慎。
但对她极好,无所不用其极的浪漫砸来,
和她在一起之后,竟直接收了心,全心全意扑在她身上,
哪怕她抗拒他的接触,抗拒他的亲密。
却还是会给她做饭,明明不会做饭,甚至会炸掉厨房,以及不知为什么总是身上弄的青青紫紫,还是会为了她做一份所谓的爱心便当。
他们不是同居,只是极少的互相做客,更像是朋友来着。
如果不是她不爱他,一颗心系在了陈正身上,还对他伤了她的少年心存芥蒂,心有不满,
如果当初她没遇到陈正,对于付辛,她怕是真的会爱上他。
但是没有如果,爱情有先来后到,陈正是她心中的唯一。
她步步为营,一步步的蚕食他的一切,比她想的容易,付氏这个赫赫有名的大厦将倾,
临被警察带走的前一刻,他说,
“沈文韵,我爱你。”
她转身就走,不作停留,
当年,是付辛开车撞的陈正,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被判了5年。
除此之外,竟没有任何的把柄可捉。
期间,她去看过他,她很不解,虽然,陈正让他元气大伤,打击报复很正常,为什么亲自动手,这不符合他一贯的谨慎。
付辛这个人,不管在哪里都过的风生水起,哪怕是监狱。
现下,也依旧身姿挺拔有型,利索的板寸映得他眉眼凌厉,不羁个性展现无遗。
“因为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而且,他的出现,打破了我一切的计划。”
很好,她从不知道自己如此抢手。
而且实际上付辛和她很像,聪明,护短,有能力,有野心。
如果没有这一方面的情愫,没有那些冲突,他们或许是很好的朋友。
就如之前所说,一切没有如果。
她以为付辛会问她有没有爱过他,可是没有。